食物的本质,我们也许永远无法明白,可那一年代这里的孩子,却是很小就懂得食物真正的含义。是的,他们深刻的了解,所以,在于佳飞给竹子食物时,他是多么的激动、紧张与犹豫。
“嗨!”高个子男孩的眼睛猛的一亮,他不由的喊了一声,说:“这真是猪蹄子跑到狼嘴里来了。”于佳飞看这个叫罗光的男孩垂涎地望着竹子,将手布袋中摸着,说:“我这里还有。”
罗光听后,喜形于色。“嘻嘻!”他那得意的目光朝大家一掠,落在于佳飞的长带包上,说:“我说早上我追乌鸦时它老跑……”说着,见于佳飞拿出的是三个饼,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下,随即抓来一个,塞满嘴嚼着,似不满意地说:“要一个得了,你看我像贪多的?”
从佳飞手里接过两个饼,分给妹妹一个后,听这话吴泽哂然就说:“佳飞不知道,贪心来了,他什么也吃。”
晓妁见于佳飞直舔嘴唇,问:“你不饿吗?”吴泽听说,也看着他问道:“没饼了?”于佳飞的头摇了摇。“我只是渴。”
竹子见状,又埋下头看去饼来,突地他惊讶地叫道:“哎呀!咋剩一半了。”他的目光流露出惋惜,嘟嚷着:“这回得好好品尝着吃。”
罗光的嘴角一抹笑,他指了指东墙下的碗盆,同样低着头,说:“那儿有水、外面也有井。”
于佳飞走了过去,见一个灰黑色的小瓦盆里乘着些,端起来就往肚里灌。竹子听见声响,抬起头看,却马上哈哈大笑说了句什么,引得吴泽,晓妁也将口里嚼的食团喷了出来。
罗光没听清,走过去看了,才晓得于佳飞喝了污水,乐的将手放在他头上磨挲地摇。
吴泽端来一碗清水,见于佳飞接过后,莞尔道:“以后喝井里的水,他们总捉弄人。”罗光一旁笑着,从口中撇出话说,“我可不知道这儿有水的。”
竹子也为自已申辩:“我饿的只顾吃了。”说着将最后一口饼放在了嘴里,他如此一说,佳飞的目光转向他那看似永远饿着的肚子上,又拿出一个饼,说:“给你。”晓妁看了,将自已剩余的那小块沙糕,取出让于佳飞吃。”
罗光看着,眼睛尖尖地瞅那沙糕,大嚷道:“嗨,没道理我就出不来好的。”说着,走到墙角拿坛子里的泥往脸上抹,一面拿眼睛看着晓妁,说:“看我涛涛江水一浪胜一浪。”
吴泽刚从草堆中拔出一些破损的衣服,听他打卖嘴,扔给他一件,说:“班门前的徒弟,少咬文了。”罗光面露不满,却并未说什么。
这时,晓妁突地叫了一声:“谁藏了个馒头这儿──又干又硬。”
罗光的脸在灰泥下赤热热的,他说:“这个……”他瞥了一下抖开的衣服,忙说:“这个不是你的吗,布毛。”
吴泽歪着头看了一眼,将刚平整好的草面又拨开,取了一件衣服,道:“我怎么突然多了一件。”随而扭头望向细嚼着饼的竹子,问:“竹子,那个是你的吗?”他指了指罗光手里的衣服。
竹子走过去观察了一会儿,确实道:“是我的。”就嘴叼着饼将衣服换了。
于佳飞观看了这么久,仍不明所以,问:“你们干什么呢?”“当然是工作──要饭去。”不知是谁应了一句,让于佳飞听了猛地一惊,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跟一群乞丐聊了这么久。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是对莫名的恐惧,他的脸色现出苍白,流出泪说:“妈妈该找我了,我要去回家!”
罗光以为于佳飞什么都知道的,见他如此心里发苶了,赶出门拉着他说:“等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
“嗯。”布毛将手上的余泥往身上蹭着,走出来说:“我们一起,你妈妈不来,我们帮你送回家。”布毛的话实属没有责任的安慰,可于佳飞可认真了,他说:“我家在哢氓,还要坐车子。”
四个人都吃了一惊,忙问:“你知道自已的家在哪!”
于佳飞郑重地点头,“到了哢氓我就知道。”
竹子听了脸上现有失落,口气遗憾着说。“我就不知道!”他见布毛满脸盈溢着喜悦,知道不久后又会吃一顿饱饭,不禁地转伤为喜,由心地说:“佳飞真有福气。”
罗光说:“福气是有福气,就是要走了。”他叹了一口气,样子像于佳飞现在就回去,他舍不得似的。
布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屋里喊道:“罗子,你的钱哪去了?”于佳飞在罗光的后面跟了去,一眼看见三个破扁的铁罐以及旁边散落的硬币,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心里跳动、荡漾,脸色复红润了起来。
罗光的脸色同样红红的,不过,此时他的脸人看不出什么,他讷着口,说:“我买馍吃了。”布毛也不在意,打趣道:“你那些红毛币还能买东西。”罗光不理,想糊弄过去,不想晓妁又接过话说:“噢,这个馒头是你藏的,是不是?”罗光瞟着她手里的馒头,满心埋怨她多嘴,正不知怎么搪塞,吴泽从草堆上下来,嘲谑道:“罗子想配着它熬菜汤呢,汤多了馍好放。”
罗光陶然一笑,蹲下帮吴泽数着钱数,问:“够不够!”吴泽数的快,他朝罗光那边的看了一眼,大略有了数目,说:“还得去问一下价。”他转向几个人,神情好像自己就是困难的主宰,“我和佳飞去问,你们先去──成不。”
罗光欲挽回今天窘态中的脸面,大笑道:“一次不去,两顿慌,看我好手,没得,我就不回来!”说着,晃着身子垮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