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却值骤雪初降,雪花子结成絮的混着呜呼北风扬扬而下。不一会儿,便雪盈盈地覆满整个皇都。
沿街一路积雪堆叠,落成了小丘一般高。莲纹锦的绣鞋轻踏上去,吱吱呀呀的留下一个个浅白的雪印子。
西街一如往常般热闹,欢歌美酒,吟说弹唱。穿梭在无数杯酒交欢,水眸情动间。造就了这西街无比繁华的浓艳声色。
一行人跟在那莲花细步后,缓缓的走进西街口。金丝团绒花的褶裙一前一后的微微摆动,腰间玉环轻佩叮铃碰撞。乌墨般光亮的秀发梳成堕马髻,端端的插着一支颤丝金蝶携东陵玉的步摇。
弯弯柳叶眉,秀丽的眸子里印着满天的银澈。
见她素手微抬,身后的粉衫丫头便从嵌多宝的小盒中取出一方纱巾递给她。
“明儿可是姑娘的生辰日子呢,薛二爷送了姑娘这一套价值千金的头面。这可是那些个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岫云,以后少说这些个混话。免得叫旁人听见,传到那些人耳朵里,又是事端。”
粉衫丫头眨着眼,吐了吐舌尖,嘿嘿一笑。
说话间的功夫,一行人已娉婷入了“揽春月”。
“哎呦,玉昭!我的好女儿!你怎么才回来啊!”揽春月的陵姐——杜月陵大步的迎了过来,陵姐曾也是红极一时的倌人。如今翻身改了道,做起了肉本买卖。她经营的揽春月乃是这西街里头筹的小班花楼。
“妈妈。”玉昭随淡一笑,接过陵姐的手。转身进了二楼里间的厢房。
“好乖乖,怎么回来这么慢。”陵姐问道。
玉昭不慌不忙的拉着陵姐坐了下来,又吩咐岫云沏一壶山翠进来。
“偏不是我怠慢了。谁叫那薛二爷愣是缠着我。我好说歹说的才抽了身匆匆赶回来。妈妈可真是错怪我了。”
此时,岫云端着一壶冒着滚滚热气的山翠徐徐走了进来。玉昭朝岫云使了个眼色,岫云便机灵的将那套头面取来放在了陵姐面前。
“瞧,我这心里面可时时刻刻都想着妈妈您呐!这不,女儿得了好物件便来孝敬妈妈了不是?”说着,玉昭指尖轻轻一推。让那金灿灿的头面更贴近陵姐泛红的双眼。
陵姐掏出绣绢擦拭着眼角的温热,拍了拍玉昭白皙的手背,满脸写尽了欣慰与感动。
“还是你有心。瞧那些个主,心里头都没我这个妈妈。也不想想她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靠的是谁!说到底还是我玉昭姑娘最有心!”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陵姐故意抬高了一阶音调。玉昭知道,这哪是说给她听的,这分明是说给此刻屋外侧耳之人的。
屋外人也站不住脚,冷笑着便抬着步子走了进来。
“喲,妈妈这是说谁呢?瞧把妈妈说的,眼都红了。”说话的同是揽春月当红的倌人之一——鹊若。
鹊若缓缓的摆着腰肢走到跟前,斜眼瞥见桌上的金丝翡翠头面,连上面的样式都是新做的。可见这薛二爷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鹊若顿时生妒意,没好气的嘲讽起来:“这薛老头对玉昭姐姐可真是疼爱。送这么个大手笔,姐姐可真是赚了,看来这爹爹可真没白认啊。如今姐姐又把这么好的物件送给了妈妈。这一手的借花献佛,打的可真好。”
陵姐瞪了鹊若一眼,摆摆手道:“去去去,就你会做这些个贴门缝的活,还倒说起人玉昭来了。”
鹊若听了,非但没有离去反倒不依不饶了起来。
“妈妈这话怎么说。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门口听呢,就冲妈妈那嗓子生怕我听不到似的,喊的比天高!再说,妈妈说我贴门缝,殊不知这揽春月里还有人挖墙角呢!你说是不是啊,玉昭姐姐。”鹊若立在一旁,雪白的臂膀撑在胸前。早时还未及梳洗,几缕发丝垂在肩头,一双丹目里满是凌厉与娇媚。
说到这“挖墙角”,摆了明的是在说她玉昭。要知道在这小班花楼里,最忌讳的就是别的倌人抢了自己的熟客,断了自己的财路。
说起来,玉昭还真是冤枉。那王家公子原是鹊若的常客,每每一来便指名点了鹊若的局,一来二往鹊若也相好了王公子。殊不知有一回,这王公子见了玉昭竟心生他意。有道是“一物尝久了,眼光自然往外放。”王公子乘鹊若不备,进了玉昭的房。玉昭本就对他无意,更知道这小班里的规矩,未曾搭理他。谁想到鹊若一把推门而入,歹了个正着。王公子还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对鹊若扯了谎,声称是玉昭勾引他。玉昭自知已是百口莫辩,便不再为自己做解。这窑子里的事,谁有能说的明白呢。自此鹊若便处处针对玉昭,二人可谓是水火难容。
此时,玉昭微微含笑,抽出一方黄蕊红梅的绣绢来,抬起手腕轻拂过鹊若额前的香汗。
“妹妹要不要一道坐下来喝口茶歇歇,瞧瞧这满门的汗,我这做姐姐的都替你累。”
鹊若冷眼一白:“谁稀罕在你这骚窝里头待着,我可不想染一身的味儿。”
玉昭收起绣绢,脸上依旧挂着笑,说道:“我这是骚窝,可妹妹不也进来了么?咱都是一处小班的人,虽说你与我各立东西厢二房,可我这若是骚窝,你那又是个什么窝?难不成你这万年婊子要从良,不想与我们同论而语了?”
“杜玉昭!”
第一章 花间有女(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