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宁三两步踱过去站定，低下头淡淡看了镜翁一眼。
那老人满面酡红，努力睁着眼睛瞧她，却又困倦地闭上了，嘴里喃喃念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
一旁的老金便道：“这是南疆话。”他也喝的面色发红，眼神微亮。
沈婉宁抬头扫了这一圈人一眼，对老金道：“你们何时带他回北疆？”
老金见沈婉宁面上神情淡淡，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之感，心下有些纳罕，仍然答道：“八月底便离京。”
“太迟了。”
披着红罩袍的少女声音被风吹散，似乎有种和软也被一并剥落，语气有些缥缈，带着几分冷硬。
“等治好了他的眼睛，你们便带他走吧。眼下京城里都在找他，你们还需早些行动，且要避人耳目。”
老金讶然道：“为何？镜翁说他客居道观，与那炼丹之事无关，本就无罪呀!”
沈婉宁淡淡看了他一眼，镜翁果然没对这些人说实话。
她简短地解释道。
“我们离山之时，有人在追赶我们。他们并未封山，大张旗鼓抓捕我们，因而必定不是官兵，但也不会是求财之匪。”
老金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带着脸上的酒意都消散了大半，有些羞愧道：“是我们疏忽了，要是拖累了沈姑娘，那就已铸成大错。”
他立刻招呼属下道：“把镜翁抬走，咱们今夜便扮做商客离京吧。”
沈婉宁道：“且慢。”
老金询问的目光看来。
“他的眼睛，你们治好了再走，我有事情要问他。且，暂时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再过几日便是太后诞辰，太后最忌讳她诞辰时，京城里有这些血光之灾，那些追赶我们的人既是权臣皇子的爪牙，必定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
老金听她条理分明地分析完，摸了摸脑袋：“那就依姑娘的。”
沈婉宁既然来了，那几个大汉也不好再留，相继告辞离去了。
少女站了一会，唤来家丁把镜翁带去休息，这才进了主屋，又唤雪鹃道：“把翠姑叫来，还有咱们的小衷儿。”
雪鹃吐吐舌头去了，她虽不知道这翠姑与那小婴儿的来历，但姑娘既然不曾提起，她便不会犯上去问，这整个院子里知道他们来历的，也许只有姑娘一个人吧。
翠姑抱了沈衷进屋，便想跪下，沈婉宁忙伸手一扶道：“翠姑，你坐。”
抱着幼儿下跪确实多有不便，翠姑没有推辞，在一旁慢慢坐了。
沈婉宁淡淡扫向她怀中的婴儿，已有三个月大的孩子正在熟睡，睡容纯真而可爱，似乎与他的出身——充满血腥与权谋的深宫格格不入。
翠姑见她视线扫向那孩子，便虚虚把那孩子往前送了送，见她不看了，这才妥帖地把包裹孩子的棉被仔细整理好。
沈婉宁道：“翠姑，明日我便把你和这个孩子一并送走，京城里有些变故，你们先去江南暂避。”
少女言辞清晰，面容寂静，看去只令人觉得安心，翠姑却慢慢抬起头来，有些悲悯地看了她一眼。
“翠姑知道了。姑娘……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