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听钱坤强这么说,内心喜忧参半,复杂纠结。她想拒绝钱坤强,但做不到。沉默良久,重重的点点头。钱坤强见她同意了,不管不顾,大白天抱起她原地旋转起来,转得两人头昏脑胀,扑通跌坐到地上。刘庭喜极而泣,不轻易流泪的双眼汪满了水。昨夜她也没睡。她喜欢钱坤强,在高中就很在意这个个子伟岸,生猛海鲜般的肌肉男,又有一副嗲得死人的歌喉。可是,当年因为他有伊人,而且又行踪不定,之后更是连大学都没考就去向不明。使她对他的感觉除了神秘,再就是望尘莫及。今天老天眷顾,把他又送到自己跟前,而且是个清清爽爽的钱坤强,没有情感纠葛,没有捉摸不透。他要自己嫁给他,还要帮自己照顾家,这使她除了深深地幸福感,还有更深的歉疚。觉得自己拖累了他,自己家的不幸不应该转嫁于他。罪人是父亲,他本应该有个神清气爽的人生,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自己不该嫁人,嫁人意味着拖累人。但她舍不得放弃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也太需要有个男人坚实的胸膛,让自己身心疲惫的肩靠一靠。虽然他远在东北,自己愿意跟他去,不仅为了弟弟妹妹和妈妈,即使没有他们,自己也会毫不犹豫。
三
老大强坤棠,跟未婚妻盛瑶琴都上了医学院。钱坤棠大学毕业进了家三流医院。两年后盛瑶琴毕业。钱坤棠供职的医院有心聘她,她看不上,一流医院看不上她。高不成低不就,毕业即失业。由于盛瑶琴强势,钱坤棠婚后琴瑟并不和谐,常在人前叹息:“唉!国人的理念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鄙人的宗旨是,娶妻随妻,娶女随女”
见盛瑶琴大学毕业无所事事做家庭妇女,怀才不遇,情绪恶劣,泼劲频发。钱坤强跟内国总理商量,干脆自己也辞职,一起回老家开诊所,盛瑶琴很赞成。盛瑶琴学的是妇科,当诊所的妇科大夫。钱坤棠专业是口腔,做诊所的牙科大夫。
两人开诊所不用租房,家里有半条街的门面房。可盛瑶琴哪间房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钱坤寿跟周梅英结婚的那间房。那间房古色古香,正南朝阳,面对马路,背对天井,雕梁画栋,三十平方,铺着松木地板。盖这房有年头了,房中还有松香味。周梅英生下儿子大笛后,此时又生了女儿二笛。钱坤寿在外上大学,周梅英独自在家带着儿女过小日子。听说大嫂看上了自己的房子要开诊所,一百个不愿意。自己在这房中跟坤寿圆的房,又在这房中生了一双儿女。这房是风水宝地,是钱家二房的发源地。凭什么要我让蛟龙蛰伏之地给你开诊所?将来大笛、二笛有了出息,这房就是名人故居。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二房先结婚住上了,凭什么说当初爹妈盖这房是给大房结婚用的?大房不结婚,二房才鸠占鹊巢。我就是不让!一个想要,一个不肯。钱春生出面做周梅英工作:“梅英啊,我知道你心好,脾气好,维护这个家。我们家房子多,你随便重新挑一间,把你住的让给棠哥大嫂。开诊所要房子气派,才有人来。瑶琴小姐作派,脾气大,说话没轻没重,你跟她不一样,不要跟她计较。她说你住的房子当初是盖给他们结婚的,哪有这回事!我跟你爸盖房子,从来不考虑盖的房子给哪个孩子,谁最需要谁就住。当初盖好这房子,正好你跟坤寿要结婚,这房就你们住了,不要听大嫂瞎说乱道。我求你看在我和你爸面子上,把房子让给他们,我和你爸知道你最顾全这个家。”
周梅英个性绵软,通情达理,但吃软不吃硬。大嫂厉害,如果硬来,那是达不到目的的。周梅英知道婆婆怵这个强势儿媳,有心帮婆婆杀杀大嫂戾气。但周梅英跟婆婆关系好,亲如母女,既然婆婆为难,她不想让她难上加难,遂不情不愿地让出了自认为的夭桃秾李金不换之地,搬到自己房子的后面那间。后间采光靠天井,不如前间敞亮。有一天,周梅英见八仙桌上赫然盘着条赤链蛇,吓得屁都放出来了,带着孩子逃回娘家,几天不敢回婆家。大笛、二笛也成天嘟着嘴,不乐意妈妈充好人,腾出自打下地就住惯的好房子。
钱坤棠、盛瑶琴心满意足后,一番装修整饬,隔出一间小暗室,白天也开着灯。买了妇科检验床,经常有新潮女子来生产。大多数女人生孩子都请接生婆,不相信妇科大夫。有些女人接二连三生,自己既当产妇又当接生婆。诊所的妇产科生意因此冷清。倒是钱坤棠的牙科生意好,小地方人不明白,人为什么每天要刷牙?牙垢,牙屎洗脸时用毛巾擦擦,既方便,又省事,还省了买牙膏牙刷的钱,因此,龋齿泛滥。今天张三牙肿得像猪八戒,明天李四嘴痛得直流哈喇子,都来找钱坤棠解决这不是病,却痛得要人命的麻烦。罗火林、钱春生见大儿子,大儿媳双双大学毕业,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还要自谋职业,内心不平衡。难怪很多人要送子女留洋,镀了层金回来,自然身价看涨。罗火林要送两位个体户出洋,两人并不起劲,安心开自己的诊所。罗火林也不强逼,凡事都讲究自愿,婚姻如此,职业如此,求学更如此。
转眼快过年了,钱坤寿放寒假到家。见老婆孩子被赶去后间,自己原本温馨阳光的家,变得阴兮兮的。虽然蛇虫百脚进入冬眠,老鼠仍猖狂,大白天都敢张着滴溜溜转的两粒鼠目来串门玩耍。钱坤寿见状怒火熊熊燃烧,周梅英拉不住,老公已跳去棠哥诊所理论:“棠哥,你要开诊所,我没意见。可你开诊所占用我的房间,这事太没道理。”
钱坤棠也觉得自己开诊所占用寿弟房间不应该。可盛瑶琴硬要,他也无奈,凡事他跟着老婆指挥棒转。盛瑶琴见老公嘴成了摆设,被弟弟呛得哑口无言。跳到钱坤寿跟前,叉着腰,手指差点戳到小叔子鼻尖:“你当然该把房子让出了。爹妈供你吃,供你住,供你读书,还帮你养娘子孩子。让你腾房怎么了?应该的!我和你棠哥不吃爹的,不喝娘的,又没拖累爹娘养着孩子,要间好房子开诊所还不应该?你腾间房委屈了?”
钱坤寿从来不正眼看大嫂。觉得棠哥找老婆就像下馆子点菜,找那道最难吃的点。钱盛两家隔条马路,就像两道平行线,以前从无交集。都怪棠哥从对面找了个妖精来。钱坤寿听坊间传闻,盛家在乡间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想不到盛家的家风盛瑶琴移花接木,栽培到钱家来。连妈都怕她,位置颠倒,她像婆婆,妈像媳妇。今天居然管起老子来。不由放下斯文,口沫喷溅道:“钱家的事,轮不到你姓盛的管。去对面找间称心的房子,开你的诊所。你们盛家有得是房,干嘛来抢我住的?”
盛瑶琴听小叔子话觉得岂有此理,提高声音道:“嘻!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入了钱家门,吃喝拉撒睡,全靠钱家。跟我娘家何干?我、、、、、、”
钱坤寿打断盛瑶琴话:“你不姓钱还知道赖着钱家,我姓钱,靠爹靠娘靠家天经地义。棠哥不也靠爹妈长这么大,靠爹妈栽培大学毕业?开诊所靠用爹妈房子?你不生孩子没孩子给爹妈拖累,怪你肚子。爹妈不会嫌弃我有儿有女,只会担心棠哥不添丁加瓦。爹妈喜欢多子多福,不喜欢绝子绝孙。”
盛瑶琴听小叔子骂她肚子,骂她不会生,向他示威,打开钱坤棠抽屉,摸出盒避孕套子,砸到钱坤寿头上:“你繁殖能手,十八岁当爹稀罕!我不想生,想生能生一打!”
盒子里的避孕套全跑出来,挂了钱坤寿一头一脸,纷纷往地下掉。在一旁看热闹的大笛见从天而降那么多洋泡泡,亢奋异常。洋泡泡他最喜欢,平时问妈妈要钱买,最多给买两个。突然间来了那么多不要钱的洋泡泡,大笛鼓腮撅嘴拼命吹,吹破好几个。二笛还在蹒跚学步,已经知道喜欢洋泡泡了,她抢不过哥哥,急得哭。周梅英已经又身怀六甲,大着肚子。既不敢规劝丈夫,又不敢参与勃谿,躲到大门外。她见两个孩子对避孕套如此厚爱,想冲进去拉他们出来。想想不敢,怕动了胎气。之后周梅英生三笛,又是个女孩。钱坤寿喜欢女孩,周梅英想再生个儿子,让大笛有个伴。她怪大笛吹避孕套吹来了晦气,吹走了弟弟。
钱坤寿见泼妇居然敢跟自己来这一手,提腿踢她的妇科检查床,还把她的妇检器械满地丢。盛瑶琴见小叔子砸自己场子,也穿过天井去后间,用高跟皮鞋踢穿衣镜,镜子四分五裂,哗啦啦掉一地玻璃。五斗橱上,周梅英那套陪嫁,祖传宝物秋香色茶具,被她秋风扫落叶扫下地。钱坤寿耳朵听到自己家后院响动猛烈,断定泼妇在自己家造反,也神经不正常,将诊所彻底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