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稚珍说:“因为同情安娜,就记下来了。”
焦孟和说:“其实在这三角关系中,三个人都可怜。”
“为什么?”
“安娜为此受到丈夫卡列宁和贵族社会的迫害,最终自杀,当然可怜。伏伦斯基跟有妇之夫有染,是个不光彩的角色。可因为他跟安娜的婚外恋为贵族社会难容,他和安娜交往过程始终浸淫着黄连般的苦味,不像现实中的偷欢,男女主角都很享受,他也可怜。至于安娜老公卡列宁,他本来就是个悲剧人物,被戴了绿帽子,够倒霉,还要背着冷酷、庸俗、虚伪、自私的坏名声,他也可怜。”
钱稚珍听了焦孟和的读后感,表示认同,并取回焦孟和手中笔记本,将他刚才的议论当读书笔记记下来。
焦孟和说:“能让我再看看你的读书笔记吗?”
钱稚珍忙双手又递过去。焦孟和见笔记本中还记有婚配属相犯冲的警示语:
“白马犯青牛。
羊鼠一旦休。
金鸡犯玉龙。
猪猴不到头。
虎蛇如刀错。
兔龙泪交流。”
焦孟和心头一紧,怕自己的属相与钱稚珍的属相如上列属相般犯冲。赶紧心门口挂把算盘,噼里啪啦拨一阵,心花立刻粲然绽放。没问题,钱稚珍属龙,自己属虎,并不符合上列标准。焦孟和绝想不到,坐在他对面的钱稚珍内心也忐忑不安,怕他像王先生,十八岁就当了爹。
对于《红楼梦》,钱稚珍的读书心得是:“最钦佩十二金钗,个个才华横溢,文彩焕发。”
焦孟和见此抬起头,对钱稚珍的心得发表再心得:“十二金钗之所以个个非同寻常,完全是曹雪芹的需要。只有塑造出很多才女,曹雪芹的才华才有展示的机会。其实,在曹雪芹时代,女人绝大多数是陆游《村女》中描述的‘白襦女儿系青裙,东家西家世通婚,採桑饷饭无百步,至老何曾识别村。’这才是那个时代女人的特征。即使今天,像你这样受高等教育的女性还是极少,绝大多数女人都是文盲。我去年回过一次老家。家乡的女人们,连电灯、火车、汽车都没见过。她们见少识浅,被面,衣服,都选择大红大绿,这种视觉上的盛宴脑子空的人喜欢,脑子满了对此不喜欢。都喜欢清淡。如果十二金钗都是那种女人,曹雪芹写什么,英雄无用武之地嘛。”
钱稚珍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回事。有作家说,即使是小说,也可以当自传看。当然,自传的作者也是按应该那么写,而不是事实是那样来写自传的。写作的前提首先是作者需要。即使故事人物跟作者毫不相干,表达的东西,还是作者的。对了,我最近看了本小说《秋海棠》。”
焦孟和说:“《秋海棠》这本书我看过。”
钱稚珍说:“你是不是觉得秋海棠这个人挺奇怪?天底下有那么多好女孩,他偏偏要爱上军阀的小老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以说毁了自己一生。秋海棠可以说跟作者秦瘦鸥先生应该毫无关系,但他既然这么写,其中肯定有很多自己的东西。”
焦孟和听钱稚珍这么说,喝了口茶,说:“秦瘦鸥先生这么写,好像不合情理,其实合情合理。因为罗湘绮就是秋海棠——也包括作者心目中最好的女孩啊。况且,《秋海棠》这本书最动人之处不是写爱情,是父爱。我还没看过哪本书把父爱写得像《秋海棠》一样揪人魂魄。你以为呢?”
钱稚珍听焦孟和的点评,想了会,点点头,说:“你不该去开飞机,应该进大学国文系。”
焦孟和听出钱稚珍言外之意对自己文学修养的认可,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等打完仗,复员后我再去读书不迟。那么你呢?我看你读书笔记,觉得你不该学法律,也该学国文。”
“法律是我的第一专业,国文是第二专业,业余爱自学。你在夸我文学修养吧?过奖了。《三国演义》因为是名著,我逼着自己看,看了很多次,总是虎头蛇尾。连四大名著都无福消受,怎么能算有文学修养?”
“这并不说明问题。我比你更够呛,凡是诺贝尔奖得主的作品,迄今为止,没有一本我能看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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