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北角的一家酒楼里,正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客。店掌柜的名叫马如芥,原是江湖里的一名大盗,后来弃暗投明,拜在风云镖局的门下。之后便在这无锡城内,经营起酒楼生意,意在为风云镖局招待、结交各路江湖好汉。这自是他风云镖局立足武林的一门独到生意经。
无锡城里的这家风云酒楼,虽然常年累月的发生一些江湖恶斗,但大都因为马掌柜的为人八面玲珑,平日手腕灵活,懂得四处打点,每年都往当地县衙大把大把的送银子,是以官府从不深究。若是动静闹得太大,便在乡里村间找几个泼皮无赖或是穷得叮当响的欠债佃户,拿去衙门顶罪。这正是银子使开,万事开泰。
不过,此时这马掌柜的却感到十分的头痛,因为刚刚在他的酒楼里发生了一起十分惊天动地的事情。
偌大的酒楼一楼大堂,赫然堆着十颗人头。而每一颗人头,都是一位武林掌门人的首级。
马掌柜的倒不怕官府查究,只要银子堆上去,官府那里一切都好办。但这十颗人头,可是十位武林掌门人的首级,也就是十起江湖门派的恩怨。如今这十起江湖恩怨都摊在了他这里,可真叫马掌柜的一时间没了计较,不由得双眉紧蹙,面色阴沉,脸上尽是愁容。
马掌柜的发愁,不单只为了这十颗人头,更是因为刚才那一位来而又去、带来九颗人头的人。他便是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头,号称“恶人探花”的贺兰山响马笑饮血,在恶人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笑饮血还点了名要杀他马如芥。虽然此人被这酒楼里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位莫名其妙的年轻公子用话挤兑住,骗他打赌,最后以巧计赌赢了他,被迫立誓,保证一年内不来杀人。可是,一年后呢?马掌柜的摇摇头,一筹莫展。而此时,大堂内的众江湖豪客也如马掌柜的一样,纷纷摇着头,都是一副哭丧相。
只有一位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一直神态轻松,他笑嘻嘻地说道:“众位江湖朋友,在下已为各位驱逐走了那人。你们的命都暂时保住了。以后各位回去自可好好练习武功,以防那人再找上门来。”
众人都强作笑脸,客气地冲那年轻人笑了笑,抱拳寒暄,点头致谢。
那年轻人又道:“得盼各位江湖朋友回去后好好研习本门武功,更盼诸位可以尽力发挥才智,创造出一些独特的绝招出来,好让在下将之一一偷学去。”
他此言一出,众人又是惊异又是尴尬,更觉得他这话也太荒唐、太张狂了。
那年轻人又道:“在下苏幕遮,以后以‘盗圣’自居。请各位务必牢记。”
众人脸色都是十分难看,一声不发。
苏幕遮自斟一杯酒,端在手里,忽然指着一名身材极其矮短的人道:“你叫‘三寸丁’佟盖世,你的个子不高,可是你的力气极大。你三十年来苦练外家硬功,习得一身横练功夫。虽然你的武功不及江湖七绝技之一的‘少林金刚体’那般霸道刚强,不过以寻常力道劈过来的一刀一剑,怕是都砍伤你不得。你的独门武功,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我却知道,叫作‘金丝缠体功’。这门武功看似厉害,实则无用。我若要杀你,只需轻轻一指,点在你的人中穴上,劲力透出,就可要了你的命。你有一个仇家在信阳。很好,我今年九月到你门上,把你这门‘金丝缠体功’的每一招招数以及心法中的秘诀都偷学去,然后把它教给你的信阳的仇家。”身材极矮的那人听完这一席话,半信半疑,但脸上全是怒色,气得浑身乱颤,嘴上却不说话。
苏幕遮又指着一人道:“嗯,你叫年世彪,唉,武功太差。丢人啊!你的绝技叫作‘裂地掌’。可笑!这套狗屁功夫,不仅裂不了地,就是块木头也裂得费劲。不过你这人倒十分好勇任侠,并非伪善狂妄之徒。可叹你武功低微,却喜多管闲事,所以你这样的人在江湖很难立足,迟早被杀。所以我怕来不及,我倒要最先偷了你的武功去。”那年世彪大怒,便要发作。
却听那苏幕遮又手指一人道:“你叫贾有为,是吧?你的本事就和你的名字一样。你的家传绝学‘偷龙转凤二十七式’,除了偷鸡摸狗外,别无用处。我只好今年六月登门拜访了。”言讫,冲那人拱了拱手。
苏幕遮不待那贾有为答话,又手指一人道:“呦!你叫陈极品,你陈家还真有一套祖传的掌法来着,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做《至尊真武神龙超级最强狂战无敌掌》。嘿,名字不错,而且又长又拗口,真亏得你陈家祖上学问大啊。我只需轻抬手掌,等你自行将胸口送上,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奉劝你还是尽量少在江湖里抛头露面吧。唉,你的武功我觉得我就不必偷学了吧,你自己留着拿去慢慢招摇吧。”那姓陈的青年陈极品听完,一脸怒色,往地上吐了口痰。
苏幕遮又手指一名身形高壮之人道:“嘻嘻,你是云台山的赵四绝?呵呵,你们赵家有四门武功,号称‘云台四绝’。便是——流云掌,开碑拳,沥泉剑和燃木刀。妙极!依我看,这四门武功便是江湖的二三流功夫也论不上,简直是不入流,何来‘四绝’云云。嘿嘿,流云掌狗屁不如,开碑拳不如狗屁,沥泉剑和狗屁一样,燃木刀就是狗屁。我今年四月拜访,盗你这四门武功。”那人听了,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苏幕遮又道:“原来河间双驴也在这里。”说着手指大堂内东北角一桌上的胖瘦二僧。他道:“河间双驴的武功倒也有些门道。胖驴的‘八十一路伏魔杖法’霸道非常,瘦驴的‘七十二路旋风刀’狠辣决绝。不过,你们的一招一式都过于生硬,招数间不够通融自在。我要杀你二人其实也十分简单。庞驴的死穴在后脑风府穴,瘦驴的死穴在下腹关元穴。在下只须轻轻按上一按,你们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两头驴子往生极乐了也。今年十一月,在下前去拜访吧。”那胖瘦二僧低着头,恍若不闻。
苏幕遮忽然大声叫道:“咦?呀!呦!啊!嘿嘿,好!唉,唉,唉。清茗道人!哈哈,清茗道人!妙极!你这胡吹大气、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狗屁道士,还在江湖上苟且偷生哪?呦呦呦,当真难为了你!料想你这狗屁道士活在世上,不是自己躲藏的好,就是你一定没有什么仇家。”
那清茗道长显得很有涵养地微微一笑,仰头道:“贫道二十年前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广交朋友,与人为善。所以,没什么敌人仇家。贫道二十年内,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苏幕遮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怪不得。不过,二十年前,你不是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广交朋友、与人为善。而是东躲※藏、招摇撞骗、阿谀拍马、勾媒拉纤。见义勇为之事,你退避三舍;落井下石之行,你自告奋勇。见人跪地讨饶,为你之特长;遇事损人利己,乃你之专项。正是:偷鸡摸狗夜以继日何曾有怠,小道钻营孜孜不倦上下求索。嘿嘿,你的狗屁‘拂柳清掌’,共有七十八招,每一招都只够如厕驱蝇之用。你这脸皮肥厚的狗屁道士,武功低微,人品卑贱,但却十分命长。明年初,在下找你去。”那清茗道长,将双手一负,转过身、闭上眼,一副气定神闲、自抬身份的做派。
那苏幕遮又点了二十余位江湖豪客的名字,分指各人的武功名称以及招数缺陷,只有十几个他不认识的人,才略过不说。
最后,他指着马掌柜的道:“马掌柜的,了不得,不得了!你的确是此间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只怕无锡城内也没人是你的对手。不过,众人皆称道的你那‘三十六路翻江手’,却不是什么厉害功夫。你真正厉害的功夫,是你的深藏绝技‘无影幽掌’。你这功夫,很少在江湖使动,所以没人知道,而见识过你这功夫的人都被你杀了。我很奇怪,你当年和风云镖局的云中子比武时,为什么不使你这‘无影幽掌’神技?难道你是故意输给他的?你这人心思诡异,城府太深,我实在猜测不透。”
马掌柜的听了,心中震惊至极。骇然心说:“我这门武功,来历非常。他是从哪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难道他早已看破了我的……?不,不会!此人……此人……”他正惕惧地想着,却听苏幕遮续道:“在下明年春,再来无锡拜访。”马掌柜眉头紧锁。
苏幕遮将桌上之酒,一饮而尽。然后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眼望门外。
忽然,有五名江湖豪客,各持单刀,不约而同分从五个方位一齐奔近。只见五柄单刀一齐落下,眼见那苏幕遮已是无从躲避。忽然,众人眼前一花,却见五柄单刀已然是一柄单刀压着一柄单刀地罗在一处,全都托在那苏幕遮的右掌之上。
苏幕遮笑嘻嘻地道:“这一招唤作‘包罗万有’,乃区区在下的一招雕虫小技,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擒拿功夫。各位,见笑,见笑。”
那忽施偷袭的五人空着手,怔怔地站在原地,一脸惊惧。旁观众人也都骇然,无不惊佩他的高妙手法,却谁也没看清这苏幕遮是如何使出的这一招的。
偷袭的那五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心意相通,紧接着,便见他们各出一掌,迅速地一齐拍向苏幕遮,每个人的手上都使足了十成内力。显是那五人要拼尽全力,要以一招之间,合力毙这年轻人于此。
苏幕遮好像没看到一样,既不躲闪,也不拦隔,动都不动,就坐在那里。只听“嘭”地一声响,五只手掌都拍在了他的身上。
旁观众人正感错愕,可突然间,便见苏幕遮的身前,有五个身体分向五个方位飞出。“咔嚓”、“哗啦”一阵乱响,出手合击的那五人已摔落在地,更跌散了一片桌椅杯盘。苏幕遮笑道:“掌上无力,挠挠痒痒。”
苏幕遮忽然起身,对众人一拱手道:“江湖四大盗——‘盗王’满江红,专偷江湖各门各派的神兵利器和传世珍宝;‘盗神’满庭芳,专偷江湖各门各派的不传机密及个人隐闻;‘盗魔’玉蝴蝶,专窥人之心事,能够盗取一个人的潜在意识。在下苏幕遮,便是‘盗圣’,专偷各位的武功秘诀和特技。请各位务必牢记。”
众人听完,又惊又怒又怀疑,江湖中从未有人没听说过什么‘盗神、‘盗魔’之名,也不知此人是信口胡说,还是确属当真。
就听苏幕遮又说道:“我们四人是初入江湖,所以在江湖寂寂无名,不过,很快便会人人尽知我等的污名臭名了。三年后的八月十五,我四人相约在黄鹤楼决斗。相烦各位在江湖上广为通知一声,到时都去凑个热闹。”说完,身子轻轻一纵,他身形已在门外。
这稀奇古怪的年轻人,他径自去了。
过了半晌,众人方才哗然,纷纷叫骂起来。清茗道长道了声:“狂徒!”。他那同桌的姓陈青年陈极品,满脸怒色,坐在座上又是吐痰又是骂街。年世彪则喃喃自语:“怪人,怪人。”鼠眼人看着邻桌的疤面人,心想对方不知会何时向马掌柜的发难。偷袭苏幕遮的那五人,一言不发,自行收拾行囊、兵刃,向门外走去。矮子佟盖世则心里紧着盘算,猜想着那苏幕遮是否会真的来找自己的麻烦。而云台山的赵四绝则低头不语,暗暗筹思对策。坐在东北角的胖瘦二僧,则好似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只坐在原位,低头闭目念佛。
唯独林瑞雪心情愉快,看着这伙人心里暗暗觉得好笑。眼见得江湖又将有一场极大的热闹要发生,她心中竟是一片热忱的期待。
众人正喧哗间,忽然,疤面人那一桌人纷纷抽出了兵刃,猛地一齐奔出。就看他们已将马掌柜的团团围住。
鼠眼人的那一桌人都不由得心下一惊,倒抽凉气暗道:“啊!他们终于要发难了!”
马掌柜的好像还在思索刚才的事,对这群人的围近,似是浑然不觉。但酒楼伙计们却高声叱道:“你们干什么!”
那疤面人一抱拳,道:“马大哥,久违了!”这时马掌柜的才醒觉过来,抬眼一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心中遽然一惊。但他很快便镇定住,随即轻声道:“哦,是你?”
疤面人身边的一名身材高大之人朗声道:“马大哥,你好。还识得咱兄弟们吗?”
那马掌柜的目光在这一干人脸上一扫,神色平静地道:“哦,是段兄弟,秦兄弟,啊,还有吴兄弟!呵呵,你们好,你们好。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四位是……?马某不识,还请各位兄弟代为引见。”
那疤面人冷着脸,道:“好说!哼哼。这四位都是咱哥们儿新结交的好朋友,这位是‘雪雁’关山度关兄,这位是‘独臂刀’佘仁雄佘兄,这位是‘川陕一剑’邹世枭邹兄,至于这一位,便是‘血手屠魔’钟狂笑钟兄。”
他介绍完,那四人分别一抱拳,神色却极是冷淡。
疤面人身旁一个矮胖之人忽然叫道:“马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兄弟。好,好,好!”但凡连说三个“好”字的,那意思必定是说“很不好”。他这三个“好”字,更透出无尽的怨怼、愤慨与仇恨。
大堂内众人方要落座继续喝酒或是结账离开,却见这里似乎又有一场风波热闹要发生,于是纷纷望向这边,十分好奇。
林瑞雪心道:“奇怪,那四个人不是……不错,他们都是白虎寨的人物。”
却见疤面人身边的一个独臂人道:“佘某久仰马掌柜的大名,一直恨不相识。今日有缘,正想要来领教领教马掌柜的‘三十六路翻江手’。”他竟开门见山地向马掌柜的索战。
马掌柜的微微一笑,拱手道:“马某早已不问江湖世事,退出武林许久。这一身本就微末的武功,多少年前就撂下了,此时怕是连半个招式也记不起来,何谈赐教?兄台,若要比武,马某自行认输便是。”
酒楼众人见那马掌柜的言谈竟如此地谦退和气,都心道:“此人能坐镇太湖武林十几年,当不是泛泛之辈!”
那位外号“血手屠魔”名叫钟狂笑的却说道:“兄弟在绿林道儿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说起当年马如芥‘马腹黑’的大名,咱们这些个混黑道儿的听了,当真是如雷贯耳哪!可惜马掌柜的改行后,这黑道儿上,就再难出几个像马掌柜的这般心黑手狠、雷霆万钧的人物儿了。嘿嘿,今儿个我等可谓是慕名而来,马掌柜的怎么也要露上一手,让爷们儿们开开眼。”马掌柜的听完,并不答话,只是微笑。
那位外号“独臂刀”名叫佘仁雄的说道:“适才听那位年轻公子道,阁下原来另有一套绝技,当真是闻所未闻。说什么马掌柜的你也得露上一露,给咱们瞧瞧。”马掌柜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那功夫,一文不值。早几年就忘了。老兄不必看了。”
忽然,那疤面人一拍身旁的桌子,叱道:“马如芥!你奶奶的少他么装蒜。老子今儿不是来陪你消遣的。哼哼,咱兄弟的十几条人命的债,今儿个该了结了!”
那马掌柜的瞪着那疤面人,缓缓地说道:“段兄弟,做哥哥的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情有苦衷。这中间的曲折之处,你们都不知道。来,来,咱们好兄弟上二楼去喝上一杯,做哥哥的这些年实在是想念几位兄弟啊。”说到后面一句话时,他竟然声音哽咽,眼中滚出泪来。
那疤面人骂道:“放屁!你会想念我们兄弟?你只盼着我们兄弟都进了棺材才对。你这猪狗不如的混蛋,为了你自己的前程,竟忍心把我们这几个当年和你出生入死、水里来火里去的结义金兰,挨个儿地杀害掉。要不是我们哥儿仨命大,早和众兄弟一起到墓里去了!”
说着话时,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忽然横手一刀,竟把一个离得他较近的酒楼伙计的头给砍了下去。
那马掌柜的见他突然行凶,却毫不在意,连那被砍了头的伙计的尸身都不看一眼,仍旧盯着那疤面人,动情地说道:“兄弟,当年的事……做哥哥的也好生后悔。可是,江湖险恶,有许多事都不像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做哥哥的当年的苦衷,你们哪里知道。”
那疤面人却根本不买他帐,咬牙切齿地道:“你说这些都没用!我……我今日只要……报仇!”
那马掌柜的却神色淡淡地道:“兄弟要报仇?也可以。只是……”
那疤面人身旁的高大之人道:“只是什么?”
马掌柜的道:“只是……你们没这个本事!”说完,他忽地伸出双手,迅捷无比地抓住那高大之人和矮胖之人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响。随即,那马掌柜的前脚一踢,正中这疤面人的小腹,而借着这一踢之势,他已身形倒纵,跳出那一干人的包围中。
却见那高大之人和矮胖之人,口中流血,手捂喉咙,仰头就倒。
那疤面人被踢中腹部后,不禁一弯腰,同时便看见倒地的两个兄弟,失声叫道:“秦兄弟!吴兄弟!啊!”原来那二人已经毙命。
这一切只在一瞬之间,马掌柜的这两抓、一踢、一倒纵,虽是三下动作,但却一气呵成,快得绝伦。这般身手亮出,酒楼内旁观众人无不心中佩服他决断明快、武功了得。
只见雪雁关山度、独臂刀佘仁雄、川陕一剑邹世枭和血手屠魔钟狂笑,一齐亮出家伙,同时叫道:“好身手!”这四人便一同将兵刃往那马如芥身上递了上去。只见这关山度使的是一对铁笔;佘仁雄独臂,使的是单刀;邹世枭手中是柄长剑,剑身一如泓水,看得出是把宝剑;钟狂笑则拿了把弯刀。
马掌柜的见他四人递来凌厉的招数,忙向后一纵,落地时,右腿一抬,踢出一把椅子。那椅子飞出,落向那钟狂笑。钟狂笑弯刀一挑,并不使力,却见那椅子便被劈成两半。可见他手中弯刀亦是锋利之极。
这时,马掌柜的众酒楼伙计也纷纷围了上来,手中都已抄了兵刃。那四人并不理会这群酒楼伙计,只向马掌柜的奔近。
马掌柜的隔空劈掌,便将两道掌风向对面送了过去。那四人忙各自闪身退开,分向四角站立。马掌柜的随即从身边抓起一名酒楼中的看客,迅速地向那四人掷去。那人还没反应过神来,自己的脑袋就已经飞到了那钟狂笑的弯刀的刀刃边上,钟狂笑抬手一挑。“咔嚓”一声响,那人的头便被割掉了。
因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突然,那掉脑袋之人的同桌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时,旋即大怒,纷纷冲马掌柜的喝道:“你……你干什么!”却谁也不敢上前。
这时,那群酒楼伙计已被那疤面人一刀一个,砍杀起来。围观众人见场面血腥,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瑞雪心道:“这四人武功不低,算得上好手。这马如芥更是了得,真当得起‘心狠手辣’这四字考语。”忽听她身后那姓陈之人正声道:“道长,请你出面干预。”
那清茗道长则提足了气,奋然高呼一声:“嗯哼!”却轻轻地说道:“不忙。”
只见那关山度等四人围着马掌柜的捉圈恶斗。马掌柜的一双肉掌在五件兵刃中间上下翻飞,竟丝毫不落下风,偶尔踢出一腿,便把其中一人逼出圈外一步。旁观众人只看得神驰目眩,大呼过瘾。
那疤面人这时已杀退众酒楼伙计,快步奔了过来。他一刀接着一刀地拼了命地往马掌柜的身周招呼。那马掌柜的单凭一双空手独斗这五人,一拳一掌,却俱是有条不紊,攻守有序。
而那正恶斗的六人以及围观的众江湖豪客,却谁都没有发现,这时门外已走进一人来。那人一身青布长衫,头扎书生方巾,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虽不十分英俊,但风尘仆仆中不失落拓飘洒之气,亦是别有一番倜傥。
那人见这酒楼里正在恶斗,也不诧异。径自走进,拣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他见桌上略有尘土和油腻,便从怀中掏出半尺破抹布,擦起桌子来,显是十分地爱干净。
那马掌柜的忽然劈出一掌,对面的邹世枭万难躲避,正中当胸。他一交摔了出去,口中喷出血来。这时,那马掌柜的后背也埃了那钟狂笑一刀。却听疤面人叫道:“好刀法!”那马掌柜的心下着恼,佯装挥手掌击身右的关山度,却抬腿一踢,将那疤面人踢翻。而他这一踢时,左路门户大开,那佘仁雄见机迅速,已扎进一刀,刺中那马掌柜的左肩。
林瑞雪看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却发现对面坐着一名刚进来的青年书生。她看那书生时,这书生也刚好望向她这里。二人目光一对,那书生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神情十分温柔和善。林瑞雪却不睬他,秀美一蹙,转过了头去。
这时,林瑞雪却听那保定口音之人道:“马掌柜的翻来覆去只是这路‘翻江手’功夫,却不知他为何不使那公子哥儿所说的什么‘无影幽掌’?”他同桌的王姓之人道:“可说呢,怕是那公子哥是瞎说八道。”那鼠眼人却道:“嘿,我看自称姓苏的那小子实乃狂徒!呸!只是他摔落偷袭五人的手法,倒有些巧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王姓之人则道:“只怕他们是一路儿来的,故意做这场戏给咱们看的。”保定口音之人道:“有理,有理。”
林瑞雪听了心下暗笑,却听身后姓陈的那个青年陈极品又道:“马掌柜的怕是撑不住了。道长,你说,我们是否该当出手相助?”
那清茗道长以十分庄重严肃的口气,一字字拖长音地说道:“后生!你要行走江湖,一定要先学会沉得住气。待这马掌柜的快不行时,贫道自会援手!”
青年陈极品道:“如此场面,也只有道长您出面,才坐镇得住。”
那清茗道长呵呵一笑,调侃道:“这些后辈小子,当真胡闹得紧哪。偏不要你道爷好好归隐休息。江湖啊,难道就没了你道爷不行吗?啊哈哈哈!”
林瑞雪听到这里,伸手往桌上出指一敲。只这一敲,便弹起桌上一根筷子。
那筷子径直向她身后飞去。
却听她身后那青年陈极品十分愤怒地喝道:“搞、搞什么名堂?!你……”
接着那清茗道长却拖长音沉声道:“后生,后生!沉住气,沉住气!来,来!喝茶,喝茶。”
新进屋里来的那书生便坐在林瑞雪邻桌,他循声望向那林瑞雪身后的一桌,那桌上坐着一名道人和一名少年。却见桌上的一盘鱼上,赫然扎着两根筷子。更奇的是,两根筷子都扎在同一只鱼目内。其中一根是先前清茗道长所为,而另一根则得自于林瑞雪适才的那敲指一弹。书生心里觉得好奇,又笑嘻嘻地望向那林瑞雪,自言自语地道:“有趣,有趣。”
此时,那马掌柜的已与这五人斗了上百回合,相互不分胜负,而且身上都已受伤。忽然,马掌柜的跳出圈外,叫道:“且住!”那五人都停了下来,看他要说什么。
马掌柜的道:“马某懊悔当年之事,只恨失手害死我几个好兄弟。今日,马某甘愿为那几位兄弟偿命。段兄弟,你过来。我只肯死在你的手里。”
那疤面人略有迟疑,说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马掌柜的神情中透出悲凉,情绪激动地说道:“好兄弟!你来,你过来提刀把我杀了吧!我不要再与自己的好兄弟相斗!往事已矣,愚兄好生痛悔!兄弟,你来吧!哼,那四位朋友就别过来了,你们与我有何仇怨?马某不愿死在外人手上。”
林瑞雪瞧着,心下却十分透明:“这马如芥刚刚下辣手杀了他两个昔日兄弟,怎么会肯甘心就死?”
那疤面人却当局者迷,不免一阵迟疑。
忽然,他身边一人仰头就倒,众人看去,却是那独臂刀佘仁雄。只见他眉心流血,显然已中了极为细小的暗器。
疤面人等方知中计,正勃然大怒间,忽然各自身上都被拍了一掌,接着便都口喷鲜血。旁观中人也是大惊,眼前好像花了一样,根本没看清那马掌柜的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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