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没有拒绝,也没有真正借力,轻轻握住于也修长的大手,踮着脚尖轻盈地飞过泥潭,行动间颇有凌波微步的味道。
放开手,软腻的感觉还在,于也不自觉地将手插进口袋,像是要把余温装起来。
正房廊檐下蹲着个老头儿吧嗒吧嗒抽烟。天气热,他身上只穿了条油哧麻呼的短裤衩,全身的皮和蔡桂花一样褶皱。
其实在院里说话和在门口说话的保密效果差不了多少,此时那些好事又无聊的村民已经跨上墙头树梢,挤眉弄眼地看好戏,甚至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死死黏在顾渊身上,恨不得将她扒光。
这份令人作呕的恶意散发得明目张胆,任谁也无法忽视。
顾渊神态自若任由他们打量。于也眼中却揉不得沙子。他是每日和人间魔鬼撕斗的钟馗,凛然正气中裹挟着杀气。亲手搏杀过凶犯的人眼睛里自有一种阴戾,平时隐藏在吊儿郎当的皮囊下,当真气场全开便有种骇人的阴测。于也恶狠狠瞪回去,要吃人的表情顿时将那些肮脏的目光净化掉不少。
来前已经看过罗三妹故意杀人案的卷宗。案发时间三年前,被害人正是她的瘫子丈夫。罗三妹仗着瘫子行动不便,趁家中没人掐着脖子将毒药灌了下去,尸体随意扔进村西臭渠,然后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蔡桂花夫妇回到家发现儿子死了自然不干,却又拿罗三妹无可奈何,只因那时罗三妹怀孕了,不是瘫子的种就是瘫子他爹的,反正是他们家的。
在山里人的观念里,生孩子,不,生男孩子才是顶天的大事。瘫儿子已经死了,即便杀了罗三妹也换不回来,蔡桂花夫妇索性将全部指望寄托到了罗三妹的肚子上,权且对杀人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三个人就这么诡异而扭曲地继续生活了下去。
罗三妹毫无法律观念,只当瘫子他爹娘不闹这就不算个事儿。怎奈尸体散发的不寻常恶臭便是冤魂的鸣哭,尸体被发现后警方迅速介入调查。原本就不是什么难破的案子,三下五除二便锁定了嫌疑人。
让办案民警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蔡桂花主动投案自首,坚称人是她杀的。动机很简单,罗三妹得生孩子,蔡桂花寻思警方不过是要抓个人偿命,那由她去抵就好了。
可民警又不是傻子,如此低劣的谎话一戳就破,最终还是将罗三妹缉捕归案。鉴于她是孕妇,享有保外就医和推迟刑罚的权利,罗三妹又被放回了家。
在这件荒唐愚昧的杀人案卷中没有提到罗三妹带过来的那个孩子。这也是于也顾渊此行想要摸清的重点。
于也顾虑顾渊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对付不了这种动不动就撒泼的村妇,便自觉担起了主审的任务。
“蔡桂花,你孙子呢?”于也问。
蔡桂花愤恨地将剩菜汤泼到院子中央,嘟嘟囔囔道:
“没了!被那丧门星拐跑了!我上午还跟警察说,让他们把我孙子抢回来,可警察不管啊!那是我孙子!又不是她儿子!她就是我们养的一个肚子!挨千刀的!”
“我是问罗三妹带过来的那个男孩。”
“谁管那个野种去哪儿!狼叼了!”
这明显不是实话。于也也不急,缓声问:“哦?什么时候叼的?”
罗三妹眼皮也不抬,边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擦着碗边道:
“我儿子死前那几天。好几年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