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你怎么了?”
有村人路过,问道。
“我……我踩了牛屎了!”
“不至于吧?我看你好像在捉什么?”
村人问道。
江延心中懊恼更甚,大声回道:“我在捉牛屎,回去好做早饭!”
“这孩子疯了……”
村人摇着头走了。
“你……是我疯了,是我傻了,送到的嘴边的鸭子飞了!”
江延急火攻心,直气的三尸神暴跳,痛骂自己。
黑鱼跑了,饭又得吃,江延没奈何,心中怀着恼怒,在河中捉了几条草鱼。
若在以往,这样的收获也足以令他意足,可此刻想到走丢的黑鱼,他仍旧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回到家,闷闷不乐的做了鱼汤、炸鱼,端在桌上,碗还没摆好,老道士已然晃了进来,翕动着鼻子,道:“好香,好香。”
江延也不与他搭话,只是闷头坐下吃饭。
老道士看出异常来,道:“小哥儿怎地心怀愤闷?”
江延吃的两口鱼汤,心胆微开,把自己如何错认黑鱼做牛屎的事说了。
听得那老道士哈哈大笑,差点没背过气去,道:“这叫积年打雁的,被雁啄了眼!”
气的江延伸手就去夺他的碗筷,被他躲过,道:“小哥儿不需生气,男子汉大丈夫,不必为一顿饭生气。”
江延恼怒道:“那是一顿饭吗?那是几顿,几顿!”
直把那老道士笑倒在尘埃里,道:“是,是几顿,是几顿。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为几顿饭生气,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
江延道:“说的轻巧!”
老道士拍手笑道:“非也,不但说的轻巧,行的也轻巧。”
江延道:“怎样轻巧?”
老道士喝口鱼汤,站起身来,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求大道,勇猛精进,与世同君。那时节天关在手,地轴由心,天下何物不可得?岂会为几顿饭而恼怒?”
江延道:“好呀,露出你的拐子真面目了,拿这些玄远的话辞来糊弄我么!”
老道士闻言,望他一眼,呵呵一笑,忽然伸出右手中指,往空地上一点。
呀,也真个奇怪,他一点,那地上竟凭空多出一条大黑鱼来,足有十来斤重。
江延楞楞的站起来,揉了揉眼睛。
老道士呵呵一笑,手指连连点出,每点一次,地上便多出条一模一样的黑鱼。
须臾便有百十条,挨挨擦擦的堆在一起,占了小半个院子。
“原来你也是个变戏法的!”
江延想到什么,道。
老道士哈哈大笑:“此非戏法,实为道法。”
“道法?” 江延看向那堆黑鱼,走上前去,踢出几脚,发现果是真鱼,“你真是神仙?不是骗子、拐子?”
老道士摇头笑道:“我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子孙。”
见江延一脸不信的样子,老道士接着道:“我欲传你道法。”
江延道:“这有什么用处没有?能当饭吃么?”
老道士笑骂道:“当饭,当饭!少想些刨饭的事!此道乃超脱凡俗之道,一朝有成,功成归极乐,跨鹤赴瀛洲。封王拜相一念间,受天图篆也自然!摘星拿月尚且唾手可得,更何况弄些饭食来吃?看到昨晚庙中那三人了么?你若学我的道,将来一定比他们厉害千倍、万倍,那是大大的风光,大大的富贵!”
江延听了,脑子里已转过那个弯,却还有疑窦,道:“有这样好的东西,拿去卖钱不好?”
老道士指着他道:“此法此道,至人传,匪人万两金不换。若传匪人,七祖受殃。若更有拿去换钱之心,顷刻化为血水!”
江延闻听此言,放下筷子,道:“若真个如此,我愿学,望老师教我。”
老道士呵呵笑道:“好,我既与你说,自然便要传你,只是还有一事未完。”
江延道:“可是要钱么?”
老道士摇头道:“欲求此道,要结良缘,要备法财。昨夜你为我开门,良缘已结,今早你为我备饭,法财已俱。如今只有一件事,便是行功果。”
江延疑道:“行功果,什么意思?”
老道士道:“似那俗世强人,召人入伙,总要纳一投名状。这大道传人,亦需一投名状。”
江延先是点头,却又摇头,道:“要我杀人砍脑袋,却是不行。”
老道士笑骂:“哪个跟你要那臭人头?好稀罕么?你这投名状递与大道。大道者,至善之道也,你需是行一善事,结一善果。”
江延道:“这个却是不难……”
老道士纳罕道:“如何不难?”
江延一时语结,老道士道:“你家徒四壁,欲行善也难,况且你此刻有心,欲求道而行善,是行善而存求报之心,善亦不善。”
江延苦恼道:“如此,可怎生是好?”
老道士道:“我已为你想好,但只怕你不敢做。”
江延道:“有何不敢?”
老道士道:“昨晚庙里那刀疤脸汉子,你敢惹他么?”
江延道:“你尚且怕他,我如何不怕?”
老道士呵呵冷笑道:“我哪里是怕他?似这等愚妄之人,举世遍地不知凡几,若一一去与他争,如何争的过来?况且他虽恶些,却有个人形,不可轻易打杀了。”
江延道:“你却问我怎地?”
老道士道:“现下他要做一恶事,我本欲去打杀了他,成一功果,如今却让与你做。”
江延道:“怎样功果,如何去做?”
老道士道:“那刀疤脸汉子心存色心,想要玷污那母老虎。昨夜他行路累了,夜又深了,是以不曾动手,今夜他必动手。他是修士,动手便能成功。那母老虎性情刚烈,若被玷污了名节,寸步难行,惹人非议,必定要做个水里生涯。”
江延听到此处,心中怒火已然渐起,问道:“怎么个水里生涯?”
老道士道:“投河死了,便叫水里生涯。”
江延咬牙道:“怎么叫这畜生也去做个生涯才好?”
老道士道:“你要杀他,太难!只要拦着他,不让他玷污了那母老虎,便算你的功果,我就传你道法。只是还有一条。”
江延道:“怎么就有这么多条!”
老道士道:“你万不可惊动了旁人,否则这功果便不算你的。”
江延道:“那是为何?”
老道士道:“一来损了她的名节,二来若惊动旁人才拦住他,不如一早就告诉旁人,那还要你何用?”
江延咬牙道:“那畜生本事不小,我却斗不过他,这功果也太难。”
老道士道:“不难便不是成功,你存心行善,必要成一大功才行。”
见江延思索,老道士道:“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此事对你来说确实不易。”
江延咬牙道:“做!怎么不做!”
老道士纳罕道:“那母老虎对你凶的很,你如何就要冒这险去救她?”
江延叹息一声:“我自幼吃百家饭长大,受过她家的恩惠与照拂。”
老道士奇怪道:“这又奇怪了,你有爷爷,怎么就吃百家饭长大?”
江延摇头道:“我那爷爷,每日做些竹篮、编些竹席卖钱,卖了钱,不拘多少都去买酒,向日里不管我的,村里人都知道他,故此多多帮我。”
老道士轻轻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