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谈及乃祖,脸上不禁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道。
老道士没说什么,低头大嚼烤鱼。
这一日上午,江延在家里冥思苦想,该如何阻止刀疤脸汉子。
老道士既与江延诀破身份,也不再装那行脚全真,只在三开头的松树下盘膝而坐,呼吸吐纳,少倾,江延只觉周身有些热乎,却也不闷,和暖的很。
此时刚过夏至,天地间原不该有一丝儿热气,江延感受分明,只道是家中走了火,慌忙跑到前屋灶下,却只见些残灰冷烬,更无一点儿火星。
他带着狐疑来到院子,只觉那和暖更甚方才,便道:“老师,快使个神通看看,到底哪里走了火,好与他救上一救。”
老道士呵呵笑道:“不是火,是我在吐纳日精。若在晚上,满天星辉,便如河水一般淌到这院子里来哩。”
江延听了,半信半疑。
须臾半日已过,江延左右想不出个法子,便出门,往村东头走去。
遥遥的望见那三头耸孤兽俱已去了,江延扯住一个村人问了,原来那三人早上便上了山,还叫人告诉老村长,晚上依旧回来歇着,叫人不许再进破庙,还要老村长备些酒菜招待。
“村长好眼力,这三人果真非凡,那出手真是阔绰,也不知张五那小子踩了什么狗屎,只传了句话,那白衣后生就给了他一锭大银。”
村人讲时,满嘴羡慕,听得江延撇了撇嘴。
他来到那破庙附近,仔细看了地形,寻思着该如何做事,却依旧是一筹莫展。
便在此时,忽听得村头大路上,有硬硬的梆子声。
“哐!唱戏,唱戏了……”
江延循声望去,但见路尽头缓缓走来一行人,抬的抬,背的背,个人身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家什。
又有一人推着小车,上面也放满了家什,却又竖起一面旗,上面写着一个“截”字。
江延认出来,这是截教的戏班子,许弋县只此一家,历来在青龙山下的各个村子里游走,走到哪唱到哪,也不开口要钱,戏却唱的好,只为宣扬那位“通天教主”的神化事迹,引人去信他截教,故此白唱。
江延自幼也是听惯了的,此刻望见戏班子来,他却无心看戏,只是冷不丁望见戏班子中间一个恶鬼,真个吓人,但见他似牛头,偏偏脸长,如马面,却又长角。眸若钟馗,鼻赛秦广,血盆大口张一张,吞吃小鬼无商量。
却是个大力鬼王的面具,画的极好,白日里都叫人不敢看。
江延见了这大力鬼王的扮相,虽也心惊,心中却忽的一动,连忙跑上前去,拦住戏班子,打个躬,拱手道:“截教的道长,有礼了。”
慌得那些个戏子纷纷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折了我们的寿数。我们不过是些戏子,哪里敢称有道?”
江延对那大力鬼王道:“老兄戴这面具,可是有鬼戏要演么?”
那“大力鬼王”道:“鬼戏不少,不知小哥儿问的是哪一出?”
江延道:“都有些什么鬼,什么戏?”
那“大力鬼王”道:“有恶鬼伤人,却为我截教真人轸灭。有恶鬼凶狂,后蒙受我教真人点化,化为护法神。还有本来就是好的鬼,去阐教求法,反被逐出,性命几乎不保,却为我截教容留,诚心皈依。般般总总,总见我截教于天地诸类一视同仁,小哥儿若想信教……”
江延心知他要说到劝人皈依的话,立刻打住话头,道:“老兄莫不是诓我,这鬼都是阴灵,怨气化成的,伤人原是应当,却哪里有那本来就是好的?”
那“大力鬼王”道:“自然是有,譬如那偷钱鬼,便是好的。”
江延奇道:“偷钱还能有好?”
那“大力鬼王”道:“自然,他专挑那不义之财下手,偷来之后,却又送在心善的穷苦人家,这岂不是好?还有那市场上的奸商,大斗小秤,挣些昧心钱,都被他翻上一倍,暗暗偷来,送在那忠厚人家。”
江延奇道:“我常听人说越坏越穷,莫非便是这偷钱鬼干的好事?”
那“大力鬼王”道:“正是,其实他从前也是坏的,只是蒙受我截教真人点化,这才……”
江延望着他那面具道:“似你戴这面具,好不凶恶,一定不是好鬼。”
那“大力鬼王”嘻嘻一笑,道:“小哥儿错了,我这正是好鬼,大大的好鬼!”
江延道:“怎生好法?”
“大力鬼王”道:“我这鬼,唤做大力鬼王,乃是西方佛老座下罗汉,昔年误入凡尘,为色所迷,破了戒行,被那佛老发兵来捉。他逃在我截教老师门下,受了教化,化为护法神。他这好,只对世间年轻女子而言。”
江延心中一动,道:“此话怎讲?”
“大力鬼王”道:“世上多有狼心狗行之徒,心爱淑女,求之不得,便倚强欺她,坏她清白身子,完名美节。我这鬼王,专一护持这样女子,常使法力,惊骇那些个狼心狗行的畜生。”
江延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暗喜,却又不动声色,问道:“敢问老兄,这鬼王如何惊骇那些个狼心狗行之徒?”
“大力鬼王”道:“那也好办,无非是起风、灭灯、现原身,吓的畜生腿蹬伸。”
江延眼珠一动,道:“好鬼王,好鬼王!只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
“大力鬼王”乃是传道之人,但凡传一个,都算他们的功果,故此甚是殷勤,道:“但说无妨。”
江延道:“那鬼王有法力,故此能起风、熄灯、现原身,你们若要唱这戏时,却该当如何?”
“大力鬼王”笑道:“这些都是小门道,说破令人失笑。”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些透明的丝线来,如钓鱼线般,只是更细,递给江延道:“鬼王趴在房顶上,将这丝线系了门,待那畜生进去,猛的一拉,那门豁喇的关上了,这便已令畜生有惊疑之心。”
却又取出一根长长细细、中间掏空的芦苇,道:“等那畜生进去行事时,便将这芦苇凑到烛火旁,只饶轻轻一吹,那烛火扑的灭了,那畜生便已吓碎小半边胆。”
说着,又摸出一根麻绳来,道:“那畜生做贼心虚,正在脚软筋麻,四下环顾之际,那‘鬼王’便以这麻绳吊将下去,落在他的背后,紧紧的盯住他。那畜生被脑后阴风一吹,转过头来,一见了这鬼王本相,心胆俱裂,不被吓死已是少有,哪里还再能作恶?”
江延道:“若有那胆大的,一拳打将过来,却该如何?”
“大力鬼王”哈哈笑道:“若那样,戏便没法演了。大力鬼王威名赫赫,便我等凡人之中,也有不少听过他大名,晓得他善行的。那些个狼心狗行的畜生,一旦见了鬼王真身,想起传说,欲不被吓死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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