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指道:“尽头一家,便是我家。”
老道士眯眼一看,只见那雾气微蒸,遮住墙根。
再叫那白霜般的月光一照,尽头那家一间茅屋,一间瓦房,并一出院落。
俱是一派朦胧。半云半雾的,似起在空中。
那老道士见状,暗自留心。
少倾,江延开门,两人进了前屋。江延栓门,老道士环顾四下。
但见那前屋里真个家徒四壁,除了一个土灶,一张桌子,两个板凳,更无其他。
到院子里,那老道士放眼看去,但见有三开头的老松树,八个角的石头井,十五样零碎花草,三十株浑青翠竹。
老道士心中暗道:“却是个天然有根性的。”
江延又开了堂屋门,领着老道士去了东厢,道:“道长今晚便歇在这里。”
老道士推拒道:“怎敢反客为主?我还到西厢房去睡。”
说着,便要往那头房走,却被江延拽住:“道长莫怪,那西厢房一向是我睡得,你这一去,虽脱了反客为主之名,却要治一个鸠占鹊巢之罪。”
老道士心中暗暗呐喊:“此皆是金丹法语,大道伦音,如何被他平平点出?”
却又笑道:“这倒稀奇,你平日为何不在东厢房睡,却歇在客厢?”
江延指着家堂上一个牌位道:“东厢以前是我爷爷住,几年前他驾鹤西去,我却也不去住他的屋。”
老道士点头,却就坐在床上,道:“好,我今晚便歇在这里。”
江延自去寻了些老旧衣裳,上面补丁叠着补丁,却还算干净,递给老道士,道:“道长将那破衣服换下,换上这些,也算整齐。”
老道士微微点头,却又脱下自己那烂芒鞋,递给江延道:“小哥儿,我这鞋子也破了,你看怎么生个法儿,与我补补?”
江延接过鞋子一看,奇道:“道长想是铁脚。”
老道士摇头:“我怎地却是铁脚?”
江延道:“不是铁脚,如何把这好好的鞋子,穿成这样!”
老道士道:“可还有个法子补么?我若要回家,路途遥远,穿这鞋子却不行。”
江延皱眉:“买只新的便好。”
老道士大摇其头:“那不行,只我这鞋子,能到的极北。”
江延道:“那也好办,我寻些竹子来补上便好。”
老道士大笑道:“那好,那好。”
却又伸着两只长毛臭脚,对江延道:“小哥儿,好歹弄些汤水洗洗。”
江延便到前屋,烧了一大锅热水,用脚盆端了,兑上凉水,试了水温,就端在老道士面前。
老道士洗脚,江延又到院中,砍下半根翠竹,与那老道士补鞋。
少倾补完,到房里递给老道士,老道士见了,纳罕道:“小哥儿好手艺,如何就补的一手好鞋,这等精细!”
江延指着他洗脚的脚盆,道:“俗话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你看这脚盆,正是我爷爷用竹篾片编的。你看可漏水么?他是那积年的编竹匠,手艺极好,传在我这里,却只有一分不到了。”
老道士点头,将那芒鞋试了,左右合脚。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江延犹在睡梦之中,却听得“隆隆”雷声,将他震得爬起来,仔细一听,却是东厢房的声音。
他便睁着惺忪睡眼,只道:“这老道不睡觉,又弄什么神通,一大早便发雷?”
走到东厢房,但见那老道士侧卧在床上,身子蜷曲,便如一轮钩月,正对着江延。那隆隆雷震之声,便出自老道士的肚子。
江延正自惊愕,只道:“原来有这手段,在肚里发雷哩!”
却见那老道士在睡梦中,舒展手脚,翻了个身,口中只叫:“饿,饿,饿!”
嘴角便流下一道馋涎。
江延好笑道:“原来是空腹发雷。”
正是夏至酷寒,乞人饿死之时,江延家中无粮,他便出门,往村东头一条小河边走去。
“看到了吗,破庙前拴着三匹日行万里的耸孤兽!”
“难怪昨日蹄声那般惊人,原来是耸孤兽,据说是麒麟和马串出来的。”
“物非同类,麒麟怎么跟马串?”
“便好似驴和马串,生下骡子。”
……
耳听村人议论,江延心中好奇,他却不问,径直往小河边走去。
那破庙也在东头,须臾望见,只见破庙门前不远处果然栓着三匹异兽。
那异兽:
头生双角老龙像,一身鳞甲映天光。
颈项鬃毛威若狮,健壮不啻南山王。
金睛开阖蕴神光,钟鼻翕动青烟长。
麟伏千载生此兽,日行万里号耸孤。
江延自为人,只见过猪、狗、牛、马、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怪兽。
此刻不由心惊,暗想:“好家伙,这样大的畜生,身上更没一丝肥膘,若能杀来,肥腻腻的吃他娘……”
口中生出馋涎,却也只能想想。
他再往东走,便听得水声。
复行几步,遥望见一条小河,波光粼粼,如飘带般,自极远的山头挂将过来。
这条小河,江延称之为“父母河”,只为他无田无地,一到酷寒之节,便只有向这小河讨吃食。
还未走近,远远便见小河边上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江延心中暗骂:“又是哪家人不讲究,放牛便放牛,怎地遗下这么大一坨牛屎!”
随手折了根木棍,想要将那牛屎挑远些。
走到河边,伸棍子去挑,那棍尖儿方戳在上面,只听“哗啦”一声响。
那一大坨黑玩意儿忽的抖动一下,溅起齐人高的水花,冲了江延一头一脸。
江延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黑鱼。
鱼背露在水面上,便如一坨牛屎,此刻抖擞身形,激起一片风浪。
“哎呦,瞎了我的眼!”
江延满心懊恼,大喝一声,也不顾夏日水冷,扑的一下跳进水里。
双臂一晃,臂弯就去捉那鱼。那鱼乖觉,尾巴一摇,往下一蹿。
江延只觉手指摸着冷腻腻的鱼鳞,用力一合,只捏住鱼尾。
那鱼极滑溜的,哪里捏的住,一下又蹿跑了。
“哪里走!”
“丢了你的魂!”
“让你跑!”
……
老大一条黑鱼,十几斤重,却被自己看成牛屎,拿棍子惊动了它。
不然,捉了来,吃上几顿也吃不完!
江延是满心懊恼,在水上瞥着那鱼的去向,大声叫骂,拼命去捉。
奈何那般大一个黑鱼,灵性深具,几下便逃的远了,气的江延在水面上暴跳如雷,喊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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