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悠悠道:“既蒙师传,便该勇猛精进,直下承当,还睡什么觉?”
江延闻言,强打精神,拖着脚到东厢房,但见老道士正如弓似月的蜷在床上,两手合十做枕头,朝里睡了。
江延找来一张草席,盘腿坐了,依着师传口诀,在那里颠倒精神,运气合符,闭塞三宝,内照形躯。
不觉得玉兔西沉,金乌东起,老道士舒展手脚,盘腿坐起,望下一看,只见江延坐在草席上,正酣酣盹睡。
老道士也不管他,自出门,依旧坐在那松树下修炼。
江延直睡到寅时,身中阳气刻漏滴满,才睁开眼,只觉身体轻健,站起身,浑然忘了昨晚被雷劈。
他走到院子里,只觉和暖,精神一振,心知老道士又在吞吐日精,便上前,与老道士相对而坐,正要喊老师,张嘴却打了个哈欠。
老道士骂道:“惫懒!昨晚睡得还少吗?”
江延摇头,道:“何曾睡?依着老师的话,密密潜修罢了。”
老道士眼皮微抬,看了江延一眼,见他面色润泽,双目炯炯,心中稍慰,道:“密密潜修,可有感悟?”
江延皱眉道:“初时只觉心中不定,杂念丛生,向后来一心不动,若有若无,乍沉乍浮。再后来迷迷蒙蒙,恍惚之中,有一物感召,只是终不曾来。”
老道士点头道:“不是时候,需到八月十五,子时夜里,此气方才伏得。”
顿了一顿,又道:“虽不曾得,然你得蒙真传,只此一夜修炼,已抵过常人数十年之功。”
江延喜道:“老师不是诓我?我与那刀疤脸汉子相比如何?”
老道士“嗤”的笑了一声,道:“你自己以为如何?”
江延伸出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道:“还是没力气。”
老道士:“非但没力气,而且没神通,别人发个雷便劈死了你。”
江延道:“老师诓我。”
老道士摇头,道:“何曾诓你?力气、神通,俱是细枝末节。你已得本根,不必愁了。”
江延道:“请老师教我。”
老道士:“修道先修身,首在开辟经脉,如治水。再次熬炼骨骼,如移山。终于搬运血肉,身刻天图,是为补天。”
江延道:“修身以后了?”
老道士将后面诸多境界,一一说了,江延听了,默默记在心中,却道:“请老师教我,该如何治水?”
老道士:“旁人以气开脉,你如今虽有伏气之法,却无气在手,想要开脉,却是难。”
江延道:“若说无气,那我昨晚修炼的东西在何处?”
老道士:“你身体轻健,精神饱满,那是采来了天地大药,补足自身了。”
江延若有所思,道:“这是潜在的好处,一时显露不出。”
老道士点头,道:“若到显露时,便要惊天动地。”
江延又喜又愁,道:“好虽是好,只是无气不可开脉,却如何是好?”
老道士:“这一方天地之中,亦有一上品灵气,可暂时借来一用,待到八月十五,伏得太乙含真气,再换过不迟。”
江延狐疑道:“还有这等事?那岂不是自废道行?”
老道士:“异种灵气,不同类的,相遇必要争斗,那时免不了经脉俱碎,爆体而亡。”
江延悚然:“那岂不是死了?”
老道士:“你却不同,先天太乙含真气,乃至高之气,万气遇之俯首,万道为之折腰,是以此道虽小人得之,立跻圣位。”
江延长舒一口气道:“老师下次说话,请一次说完,弟子不禁吓的。”
老道士:“你静心凝神,我来指引你降服这上品灵气。”
江延道:“是何等气?”
老道士不答,两手望虚空里一抓,不知抓了什么,就在胸前画个圆。
须臾,满院子和暖之气尽去,江延正凝神间,只觉寒凛,再过片刻,牙关战战,又过片刻,头上凝出一层白霜,满身血液几欲冷凝下来。
但他终究根性不凡,又得蒙真传,在那极寒之中,静心凝神,抱朴守一,识海中一灵不昧。
又过片刻,拼命拦防不住,心神就要失守,忽觉脑门被拍了一下,另一种彻骨严寒呼啸着自天灵盖席卷而下,耳边却又传来异兽嘶吼之声。
江延顿时心神失守,化为一根无思无虑的冰棍。
隐约之间,只觉肩头又被拍了一下。
“出来……”
老道士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渐不可闻。
下一刻,江延眼前出现四个光点,一金一青,一白一紫,须臾浑而为一,化为一股暖流,从头流达足,润泽如春雨,解开一身严寒。
“呼……”
五觉归来,耳边寒风呼啸,夹杂着异兽的嘶吼,江延心知死里逃生,更不迟疑,没命介运转金丹法门,御使那股暖流与极寒相拮抗。
那法门真个超凡入圣,直将暖流温养的渐纯渐大,良久,江延手指稍微一动,至此六识回归,再无性命之虞。
“存神内照,反观形躯。”
老道士的声音镇定、有力,不再遥远。
江延依法施为,存神内照,意识沉入识海,须臾观编周身,但见体内一股如冰似雪的寒玄气,肆虐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生机俱无。却又有一股暖流,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冰,所过之处,春回大地,生机勃发。
“昂吼!”
寒气一晃,变成一头真龙,横行过肝。
“嗷吼……”
寒气一晃,变成一头白虎,横行过肺。
“吟!”
朱雀长吟,江延只觉心中一凉。
寂然无声中,一头玄武爬过两肾。
这股寒玄气,千变万化,化成无数异兽,许多异兽江延甚至不认识。
“哗啦啦!”
寒气化为一片大海,一头黑色大鱼分开波涛,跃海而出。
“等死么,快制服它!”
老道士低喝道。
江延闻言,悚然一惊,心知自己贪看异兽形象,忘了正事,便施圣法,行神功,在识海中化出一片金光,这金光又化成一个圈,圆空自在,朝那寒气一套。
那寒气正肆虐间,猛见得圈来,却就俯首缩脚,望那圈里一钻,钻入丹田气海之中,霎时间收敛杀机。
江延散去那金光,睁开眼,对老道士道:“老师,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