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锤高高荡起,砸在松软的泥土上,石匠錾着石条,锯子在大木往复拉
人群欢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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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山防-操场,日外
疾奔的脚步,“呼啦啦”刘二豹带了一帮人冲进山防,被熊二熊三挡住,双方冲突起来
刘二豹:让七虎子出来!(嚷)七虎子你给我出来!
七虎带着一帮人走出大厅:“干什么?”
刘二豹:“七虎子,你敢趁我去酒坊破土就去抢游老板的镖,当我团防都是吃素的。”
七虎:“话得说清楚,游老板这趟镖我大哥买了,我是正大光明去接货,你不动窝就赚了一笔,这好事哪儿找去?”
刘二豹:“别说的好听,生意被你截了,你断了我团防的财路了!”
七虎一乐:“这粮酒糖茶生意多了,游老板的不做,做张老板李老板的不就成了?”
刘二豹:“你以为我是猪脑子呀,这九仙镇的生意哪桩不是你山防把着,我捡的着吗我?”
七虎更乐:“这杀猪的可不就长了个猪脑子吗?”
山防的兵丁哄笑起来
刘二豹气得血往上冲(大叫):“老子就把你当猪宰了——”
刘二豹举枪就朝向七虎,七虎眼疾,利落地先出枪击中了刘二豹的腕子
“砰”的枪响将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两方人扭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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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穆府-穆雪薇房间,黄昏内
绣窗外庭院深深,暮云远淡
穆雪薇凄怜地躺在床上,穆夫人和杨汉鼎心疼地在她身旁
穆夫人:“真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要说这孩子不论样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最得你爹真传,本来是良缘一桩,可谁想这品性怎么说变就变呢。”
穆雪薇幽幽道:“当时气得糊涂了,光想着他背叛了爹和我。这些天再想想,逸飞怎么是这种人呢?他想都不想就把枪口转向自己,完全是在保护我啊,我看得懂的看得懂的,他把我看得比他的命还重,他就是以前的逸飞一点没变!他肯定有好大的苦衷,我应该仔细问清楚才对。”
杨汉鼎在旁欲言又止
穆夫人脸色一板:“快断了这念想!一个大姑娘家跑去外面找情郎,象什么话!这两年周围嚼舌根子的人还少吗?还嫌不败坏你爹的名声啊!”
穆雪薇泪珠滑落:“娘,全是女儿的错。”
杨汉鼎:“雪薇……师娘,雪薇知道错了。”
穆夫人立刻又心软得不行:“知道就好。这就当大梦一场,千万别愁坏了身子。”
穆夫人掏出一封信:“还是打小的交情靠得住。凤云现在做了大报社的编辑啦,和洋人可说得上话了。这是我托她给你办的留洋使的,她事儿忙一时过不来,说好了你出洋那天准来送你。”
穆雪薇和杨汉鼎一惊,几乎同时问
杨汉鼎:“师娘,您让雪薇出洋?”
穆雪薇:“娘,你要我走?”
穆夫人泪水盈眶:“傻孩子,娘怎么舍得你。可是在咱这儿,娘怕你还总是忘不了他,况且出洋长长见识也是你爹的心愿,出去留几年学,这心劲儿也就慢慢顺过来啦。”
穆雪薇心中沉沉,缓缓点头
穆夫人起身:“我先回房了,你好好歇着。汉鼎,你来一趟可不易,可得多住几天啊。”
杨汉鼎答应一声,搀穆夫人出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穆雪薇怔怔的,默默从枕下摸出一张素笺,上面飘逸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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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画外音,表示是谭逸飞和穆雪薇共同写下的)
(谭逸飞:“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穆雪薇:“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谭逸飞:“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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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长是人千里……如今真的要千里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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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穆府-游廊,黄昏外
夕阳下,杨汉鼎显得有些心事,用钢笔写着一封信
杨汉鼎(内心独白):“兄已将雪薇护送回乡,不日出洋,飞弟勿念。上次你问的龙大人,我在九军之时曾陪同长官拜候过龙府。龙大人威严持重,在前清给皇上做过老师,府中御赐珍品数不胜数,说最喜欢的,我觉得是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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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九仙镇-街上,黄昏外
夕阳照着一张书信
(背影杨汉鼎画外音,以示是杨叹鼎写的信):“龙大人的藏品之中棋虽不多,却款款极品,说到棋滔滔不绝,飞弟也是此中高手,品好应该相似。”
谭逸飞坐在包车上合上信件,闭目思索(内心独白):“大人果真好品味。凡文武皆通之人对棋最是偏爱,唯有棋涵跨文武,又是奥妙无穷。”
游震缩在路边:“谭先生。”
谭逸飞思绪被拉回:“哟,这不是游老板吗?又来找刘团总啊,正好我也去,一起走吧。”
游震:“谭先生,这事说起来为难啊,我本来找刘团总护一卷四象画卷,昨晚缪会长说宋大队长要从上面选几款送给侯司令,派七爷把画卷拿去山防了。我寻思没啥事儿呢,谁知道刘团总一回来就翻了,带人找七爷去了。我……刘团总待兄弟不薄,我也不知事情会弄成这样。”
谭逸飞:“游老板不用担心,缪会长可能就是借去看看呢。哦,既然巧遇,正好请教游老板,现下最灸手的是什么货?比画卷中的还要珍贵才好,我这酒坊也好供个吉祥。”
游震四下看看:“要说好东西,都在地下呢。和兄弟交个底,刚寻着一座唐墓,官家的人在那把着呢,我偷着下去过,单子我都列出来了,(掏出一张纸)看!件件都是绝品,就是不敢取啊。谭先生想要其他的,包在游某身上。”
一阵吵嚷声,刘二豹鼻青脸肿地带着一帮残兵往团防跑,七虎带人追在后面
游震吓得忙躲进林中,谭逸飞上前将七虎拦住
谭逸飞:“七爷七爷,这是怎么了?”
七虎:“老子好意给他送钱,他倒扛枪来踢我的馆子。”
谭逸飞:“七爷息怒息怒,今儿是小弟的开工吉日,请七爷给个面子,留着精神晚上听戏。”
七虎:“这话说的外道了,谭先生的大恩虎子一辈子记在心里!”
七虎抱拳回礼,带着一帮人威风地走了
刘二豹见七虎走远,才扯开了嗓子骂:“七虎子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就不姓刘!以为我是当年的谈家吗?任你们赶尽杀绝!”
“铮——”谭逸飞闻言,目中一丝寒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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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仙客来酒楼-大堂,晚内
四周大灯高挂,桌桌谈笑风生
戏台上沈家班演着群场戏,锣鼓敲得热热闹闹,刀马旦和武生翻着龙套
络绎不绝的客人向谭逸飞祝贺,谭逸飞笑着应酬
宋宗英拉着谭稚谦进来:“嘿,看啊看啊,看你那逸飞兄都快忙晕了头了,你还不去帮帮忙。”
谭稚谦:“是是是,这不刚散了学就来了吗?”
宋宗祥一行进门:“宗英!”
谭稚谦赶快松开宋宗英的手:“大队长。”
宋宗祥不看他:“宗英,上楼!”
梁嘉琪拉过宋宗英:“快跟嫂子来,刚给你买了盒胭脂,你看看。”
宋宗英:“我要那干嘛呀,我从来不抹。”
梁嘉琪:“女孩家哪有不擦胭脂的,嫂子早该教你了,总瞧着你这颗痣长得怎么那么好看呢,明把它描朵花出来让嫂子照着绣个美人,不比那相片希罕。”
宋宗英咯咯地笑,随兄嫂上了楼,不忘回头一句
宋宗英(对谭稚谦):“哎,你帮谭先生忙完就来找我啊。”
缪世章走过来:“谭教习,大队长多谢你对大小姐的尽心授教,如今学堂新立,该忙的事也多,今后就不麻烦谭教习登门了。”
谭稚谦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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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仙客来酒楼-大戏台,晚内
台边魏打更兴奋地敲着锣:“《八仙过海》,沈、沈、沈老板反串韩湘子,看啊!”
一阵祥乐,八仙纷纷出场,沈凤梅扮的韩湘子一亮相,立刻得了满堂彩
后台(唱):“祥云缥缈天门开,八仙宴罢离瑶台,乘云踏雾到东海,访仙寻友赴蓬莱。”
沈凤梅以玉箫代替铁笛,舞得飘逸,台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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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仙客来酒楼-大堂,晚内
台上沈凤梅俊俏多姿,嗓音柔润,叫好声阵阵传来
刘二豹独自一桌喝闷酒,盯着沈凤梅,又恨恨地看着二楼的宋宗祥
“咣!”将一个酒壶摔碎,吓了旁边的人一跳,谭逸飞闻声上前
谭逸飞:“刘团总,这酒花着喝可容易醉,您留着量,等咱的酒坊出酒了,您敞开喝!”
刘二豹:“醉?醉了更好,回去做个好梦把山防都杀个干净!”
谭逸飞看看四周:“您真的醉了,这话可别让大队长听见。”
刘二豹酒气冲天:“听见又怎么样,抢我的生意,抢我的女人,我就是要宰了他!”
谭逸飞:“嗨!眼下这世道我算悟出来了,武力才能夺天下。”
刘二豹:“就是就是,老子要是多十倍的人马还怕他山防不成?可他背后有侯司令撑腰,我比不了啊?”
谭逸飞:“团总,我听说,您县上也有亲戚?”
刘二豹:“嗨,我那表舅虽说是个县长,可他哪懂这枪枪炮炮的呀。”
谭逸飞看了看戏台:“您看这出戏,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韩湘子那玉箫一转,不是说变就变成降龙的神剑了吗?县太爷的手令说不定也能变出枪炮来呢。”
台上沈凤梅手持玉箫旋转着,周围的虾兵蟹将纷纷倒下
刘二豹来了精神:“老弟你有办法?”
魏打更不知从何处跑上前,端着一碗酒:“谭老弟,来,老哥敬、敬你一碗!一废地,一烧坊,酒、酒、酒、酒,你是头一份!”
谭逸飞:“一更鼓,一面锣,镗镗镗镗,老哥也是九仙无双呀。”
魏打更:“老弟你、你、你拿我结巴开心。”
谭逸飞:“岂敢岂敢……”
“哈哈哈哈”两人大笑着走向别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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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仙客来酒楼-大戏台,晚内
台边魏打更一边喝酒一边敲锣:“沈老板的《萧使乘龙》,看哦!”
未见其人,一声悠扬箫音先令全场静了下来
沈凤梅扮成弄玉公主,吹箫娉婷亮相,眼中温柔地向宋宗祥看来
“哇——”台下的人们惊赞地叫着好
正在客人中劝酒的谭逸飞驻足看着,沈凤梅的脉脉和宋宗祥的痴然尽收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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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仙客来酒楼-二层包箱,晚内
宋宗祥看得十分入神,宋宗英瞪着他
宋宗英:“这沈凤梅不是最会扮白蛇吗?怎么今天倒出出都是箫了?”
忽见梁嘉琪“啊”的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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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仙客来酒楼-大戏台,晚内
沈凤梅持玉箫,婀娜地时吹时舞,黄色的箫穗,紫花的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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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仙客来酒楼-二层包箱,晚内
〈闪回本集第18场〉梁嘉琪将自己绣的紫花剑穗递给宋宗祥,与眼前沈凤梅的箫穗不断变幻着
梁嘉琪脸色突变
宋宗英:“怎么了嫂子?”
梁嘉琪稳住神:“宗英,三娣该喂了,我想回去了。”
宋宗英起身:“我送你!”
宋宗祥出神地看着台上的沈凤梅,没查觉到两人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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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宋府-宋宗祥梁嘉琪卧室,晚内
屋里很暗,只立着一盏小油灯照亮
宋宗祥进门:“世章说你先回来了,叫我赶紧回来看看,不舒服啊?”
梁嘉琪背着身子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宋宗祥脱着外套:“明儿我就和世章把图送去侯府,顺便探探元钦对宗英的心思。”
梁嘉琪还是没有反应,象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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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九仙镇-俯视,晨外
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渐渐映亮了九仙镇,炊烟袅袅,鸟儿清脆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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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九仙镇-街上,日外
刘二豹摇摇晃晃被两个团丁架着,忽然一阵尘土飞扬,刘二豹立即呛得咳起来
刘二豹:“谁这么缺德,在刘爷爷眼前撒野?”
七虎“啪”清脆地一甩鞭子,大喝:“充谁的大辈呢,抬起你那狗眼看看这是谁?”
刘二豹被惊得努力睁了睁眼:“大、大队长……”
宋宗祥和缪世章骑马昂首,后面满满一大车红锦盖着的礼物
宋宗祥:“刘团总,宋某欲往侯府送阅游老板的画卷,镇上的安防刘团总多费心了。”
刘二豹借着酒劲气往上冲:“抢了我的生意还敢找上门来吆喝,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刘二豹冲上前就要去拽宋宗祥的马,被七虎一鞭抽下,眼看就要劈头落到刘二豹脸上,忽的刘二豹被人急速往后一扯,马鞭“啪”抽到路旁石上,立时令石块粉碎
刘二豹倒吸一口凉气,酒一下醒了,一歪头,将自己拉开的正是谭逸飞
谭逸飞:“诸位息怒息怒。哦,七爷要怪只管怪小弟,昨夜宴上那酒度数大了些,想是团总喝高了,不知所云。”
七虎:“谭先生说哪的话,你那都是好酒,是这厮蠢得不会受用。(转头)大哥二哥慢走,替虎子给侯司令请安,(故意蔑笑了刘二豹一眼)那四象画请司令慢慢地挑。”
宋宗祥大笑,和缪世章起程
刘二豹满眼怒火,一把拽住谭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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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团防办公室,日内
“咚!”刘二豹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东西一动:“欺人太甚!谭老弟,昨晚你说县太爷也能变出枪来,咋个变法?快给老子讲讲。”
谭逸飞:“团总居然还记得呀,一句戏言而已,谭某一个生意人,怎么懂得军火的事。”
刘二豹:“你可别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他宋家枪多就怕了?难道老子的枪都是摆设?”
“啪!”刘二豹掏枪拍在谭逸飞面前
沉了片刻,谭逸飞将枪推向刘二豹:“生意人感兴趣的是银钱股利,要枪有何用。”
刘二豹也觉有些过份,讪讪地将枪收起:“是我鲁莽了。这样,(从抽屉中拿出地契)我把这地契的一半转给老弟,反正我根本不懂造酒。怎样?你给我出个好主意,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谭逸飞半推半就:“团总这么慷慨还怕少的了财路吗?(用扇柄指了指桌上的枪)既然提到它,咱们便说说这枪。眼下烽烟四起,哪个山头不需要军火,但军火却属于禁运,有官府特批才能通行。团总要有了这纸批文,九仙镇的军火就归您团防独运,不但转手升财还可以壮大队伍,岂非一举两得吗?”
刘二豹大喜“啪“的一拍拳:“老弟高招!你是让我向表舅讨这批文?”
谭逸飞点头:“此其一,团总听说过龙大人吗?”
刘二豹:“当然,龙府雄霸一方谁不知道啊。”
谭逸飞:“正是,龙大人和各大军政关系非常,府上的护院枪火都不受政府过问,您的表舅乃是一县之尊,如果出面去求龙府一张行关通谍,团总您打着龙府的名义贩运军火还有人管得着吗?”
刘二豹大悟:哦,对对对,老弟真是见多识广!”
谭逸飞一笑:“这其中真有一件事为难,龙府是什么身份,奇珍异宝家藏无数,县长要是过府拜侯,寻常的东西怎么好拿得出手啊,所以您还得另辟蹊径。”
刘二豹蒙了:“是是是,送啥宝贝才能让龙府看得上眼呢?老弟,再给哥哥指条明路……”
谭逸飞:“巧了,昨天我刚好从游老板那得了个信,有座唐墓里的陪葬件件价值连城,您要是能将这稀世珍品奉上,龙大人大喜之下,还在乎一张薄薄的通谍吗?”
刘二豹喜得腾的起身:“是啊!老弟高,真高!姓缪的使阴招把游老板拉了去,咱这一来,生意不又回来了吗?哈哈!”
谭逸飞:“就是吧,成大事就得舍大财,这墓里随便一件货那可都是天价。”
刘二豹走了两个来回,咬牙一拍桌子:“只要能压倒山防,老子不怕破财!我拼了买了祖地也要拿到这张通谍!”
谭逸飞:“团总好气魄!(低声)这事可别惊动山防,否则逸飞可就太对不住七爷了。”
刘二豹一听,歪着嘴笑了,非常不怀好意:“老弟只管拿了地契走,其他的事我去办。”
谭逸飞一揖走出屋门,一丝笑容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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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宋家-宋宗祥梁嘉琪卧室,日内
日头很高了,梁嘉琪还是恹恹的靠在床上不起
孙妈打了洗脸水进来:“哟,夫人还没起呀,这些天总瞅着您不舒服,要不要请安郎中?”
梁嘉琪不答,呆呆地坐着
孙妈:“这样愁坏了身子也不是办法啊,您是堂堂正正的宋夫人,怎反倒被个戏子气成这样?”
梁嘉琪一惊:“孙妈,你……(幽幽轻叹)哎,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宗祥一心想要个儿子,我原是不反对他纳妾的,可总要门当户对才好……我好歹也算是知书识礼,竟落得与一个戏子共称姐妹吗?”
孙妈:“夫人,都说是风尘戏子戏子风尘,定然是那个白蛇精勾引老爷的,您要摆出正宫娘娘的威风来,让这个不知羞耻的货色断了念想!”
梁嘉琪心中一动:“可是,宗祥他……”
孙妈:“老爷去了侯府,趁这个机会咱把沈家班赶走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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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侯府-门外,晨外
巍峨高屹的侯司令府,卫兵林立,威武肃穆
宋宗祥和缪世章一行到了门前,侯元钦笑着出来相迎,双方见礼
侯元钦:“没想到小弟一句话倒让大哥鞭长驾远亲自相送,元钦真是过意不去。”
缪世章:“侯营长的事大队长必当亲力亲为,四象画卷都是精挑细选,哪儿敢随便差人送来。”
侯元钦:“缪兄说的是,快快请进,家父和祖母已在花厅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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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县长办公室,日内
贵重的古玩放满了桌
刘二豹点头哈腰地站在县长桌前:“表舅,这么久没来看您,是侄子失礼。”
县长:“大侄子见外了不是,我要不是公事繁忙,早叫你过来叙叙家常了。哎,你看看我这文书堆的,这一县之长不好当啊,我刚上任根底又浅,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推到我这里,哎!”
刘二豹:“那您攀上个大官不就成了?”
县长:“你说得轻巧,这官场之中盘根错节,找个靠山谈何容易,别说我家底甚薄,就是有那金山银山又到哪去找那送礼的门路?”
刘二豹:“侄子倒有个主意。(坐下)舅,现在这世道,都是枪杆子说了算,若您这县衙兵强马壮,又有谁还敢小瞧了您,到时候这十里八乡的头头脸脸还不把您这门坎给踢破了?”
县长点头:“说的也是,多购军火确实是增加府威,大侄子可是有什么门路?”
刘二豹立刻探到桌前:“舅,我最近保了几趟古董的镖,听说龙大人特别好这个,您要是送件稀罕物过去,肯定能拿着龙府的军火通碟,攀上了龙府,县上这些富户哪个不抢着送上军费,有了军火您还怕不壮大门面吗?”
县长连连点头:“嗯,看不出你这屠户出身还有这等头脑!以我这四方县长的身份前去拜侯倒也不能被他拒之门外,只是,龙大人见多识广,这寻常之物……”
刘二豹:“舅,礼物的事就全当侄子孝敬您,事成之后,还求您把这军火的运送赏给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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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宋府-大厅,黄昏内
院中的阳光很耀眼,透过雕花门板,屋中却显得有些阴冷
梁嘉琪打扮得端丽无比,衣着华贵,翠钗玉镯珠光宝气
沈凤梅被孙妈带进屋,一身素净的白裙款款向梁嘉琪施礼
沈凤梅:“沈凤梅见过夫人。”
梁嘉琪淡淡道:“嗯。”
沈凤梅抬头看,梁嘉琪不喜不怒也不让座,这让沈凤梅有些不知所措
沈凤梅:“班主说夫人命凤梅前来谈戏,不知夫人要听哪一出?”
梁嘉琪并不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地拿起茶盏,开盖,轻吹,缓缓轻啜
窗台上的炉香静静燃着,光线照在上面如缕缕游丝
一时间屋中很静,沈凤梅立在那,心生尴尬
沈凤梅勉强一笑:“想是凤梅错会了意,夫人原是要和班主谈的,凤梅打扰了夫人,这就告退。”
沈凤梅福了一福,转身欲走
孙妈:“夫人叫你来定是有话要问,没看见夫人正在饮茶吗?戏子到底是戏子,一时不呱噪便不舒坦。”
沈凤梅欲辩驳,看了看梁嘉琪,又压住一口气:“是。凤梅不懂规矩,打扰夫人饮茶了。”
孙妈:“知道就好,这大户人家规矩多了,你这等身份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沈凤梅心中一动,微皱眉,正思忖,只听“嗒”一声茶盏放下的声音
梁嘉琪慢慢开口:“沈老板,我不懂戏,既是女人,你不妨给我讲几出唱女子的戏吧。”
沈凤梅:“是。夫人和大队长恩恩爱爱,凤梅就先向夫人说一出《孟丽君》,说的是一女子孟丽君和皇甫少华两情相悦,皇甫少华遭受冤情,孟丽君……”
梁嘉琪:“可是陈端生的《再生缘》?”
沈凤梅:“夫人说的是,正是《再生缘》。”
孙妈:“我们夫人是什么人?书香世家的闺秀,懂得可多着呢,要不怎么能被老爷三礼六聘地娶到家供着呢,你一个戏子见识到底是浅,有稀罕点儿的戏没有,说几出听听?
沈凤梅眼中已有不悦:“我再和夫人说一出《回龙阁》,说的是贞节女子王宝钏苦守寒窑一十八年,终于等得夫君薛平贵搬师回朝,是极喜庆的一出戏。”
梁嘉琪:“极喜庆吗?沈老板可知那王宝钏为何苦守寒窑整整一十八年?”
梁嘉琪话音不高,沈凤梅却如被一根细鞭轻抽了一下一样,忽的愣住了
孙妈:“听说是被个蛮子公主给拌住了,这蛮子又懂得什么礼数了,硬是缠着人家的官人耳鬓厮磨,真真不知个羞耻哟。”
沈凤梅猛地抬头,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住:“凤梅才疏学浅,说的都不合夫人心意,我这就回去让班主将戏薄拿来请夫人亲点。”
梁嘉琪还是不温不火的声音:“那太麻烦沈老板了,不如我说几出沈老板听听可会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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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侯府-院中,黄昏外
大厅传来侯司令、侯老夫人和宋宗祥的谈笑声
侯元钦亲切地引缪世章穿廊过室,一路重重院落,翠瓦飞檐
侯元钦:“前日得了幅沈周的《魏园雅集》,缪兄学贯古今,正好一同品鉴。”
缪世章:“哦,上品啊,多谢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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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宋府-大厅,黄昏内
夕阳残照,沈凤梅长长的影子直到梁嘉琪的椅边,似被她踩在脚下
沈凤梅:“夫人请讲。”
梁嘉琪:“那豪门梦灭怀宝沉江的杜十娘?沈老板可会唱吗?
沈凤梅:“凤梅不会。”
梁嘉琪:“那被正室所弃大开艳帜的鱼玄机?沈老板可会唱吗?
沈凤梅蹙眉:“凤梅不会。”
梁嘉琪:“那不识贵贱泼水出门的霍小玉?沈老板可会唱吗?”
沈凤梅有些怒气:“不会!”
梁嘉琪:“那曾经沧海反遭始乱终弃的崔莺莺……”
沈凤梅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不会!不会!凤梅不会!”
屋中一时寂然
孙妈:“你嚷嚷什么,不会就不会,宋府的门堂哪容得一个戏子在这里大呼小叫!”
梁嘉琪:“孙妈,想来是这些女子的命运都过于凄凉了,同是女子,引得沈老板有所感触。其实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男子于野杏桃花不过都是流水之戏,沈老板又何必当真呢?”
梁嘉琪轻轻地笑,温柔优雅,沈凤梅却面若白纸站立不稳,孙妈在一旁冷笑着
沈凤梅:“多谢夫人教诲,夫人说的戏凤梅都不曾学过,多留无益,这就告辞了。”
梁嘉琪点点头
沈凤梅转身出门,步履已有些不稳,忽然背后又传来梁嘉琪温柔的声音
梁嘉琪:“哦,沈老板,我已和沈班主讲好,我远房表叔要办七十大寿,我送上一份寿礼,就是请沈家班到贺唱上三日,这戏嘛还请沈老板多多费心了。”
沈凤梅一晃,没有回头:“是。”
沈凤梅的一身白衣飘飘摇摇地走出视线
梁嘉琪缓缓端起茶盏,又轻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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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侯府-偏厅,黄昏内
小厅精致古雅,大幅中堂显示出戎马气势“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缪世章赞叹:“大队长常赞营长是堂堂黄埔才俊,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侯元钦:“缪兄谬赞。小弟学自黄埔,自当谨记国父之教诲,夙夜匪懈,矢勤矢勇。今逢家国忧患,小弟誓追随父帅帐下,保我同胞平安!”
缪世章立生敬重,怔了片刻,忽看到案上一副画,一看便知是宋宗英那日的骑马英姿,眉心一点红痣分外鲜艳
缪世章:“营长不但壮怀激烈,也是剑胆琴心哟?”
侯元钦有些不好意思:“宗英小姐实不同于胭脂俗粉,纤纤闺秀,却可跃马扬鞭,侯某敬慕,绝无唐突之意。”
缪世章:“营长何不将此画转赠大小姐珍藏,画中意赠画中人,营长以为如何?”
侯元钦立现惊喜:“哦,妙言妙言,如此多谢缪兄鸿雁之劳。”
侯元钦在画上挥笔一跋“素手红缰当翘楚,桃花玉马飞蛾眉”
缪世章满目赞赏,看着看着,眼中竟是释怀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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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林中,晚外
山间传来凄清的箫曲《阳关三叠》
月色昏暗,枯枝飞叶“唰唰”地随风摇曳,黑压压的
一剪白影在林间舞动,莲步错乱,醉态朦胧
枝间白袖飞舞,玉箫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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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片尾酒文化(化用本集第19场)姚记酒坊-门前,晚外【杜牧与杏花村】
“哈哈哈”谭逸飞的朗笑声回荡在静寂的夜空:“胜败兵家事不期,卷土重来未可知!”
姚大叔姚大婶推门而出:“好一个卷土重来!我中华男儿就是要有这种永不言弃的气概!”
谭逸飞:“大叔大婶,惊动您二老了。”
姚大叔:“没啥,反正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也好。哎,老婆子,你知道逸飞说的卷土重来出自哪儿啊?”
姚大婶:“这你可考不倒我,你忘了我爹就是私塾先生吗?‘卷土重来’出自杜牧的《题乌江亭》,原诗是这样‘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谭逸飞:“大婶好记性。杜牧是晚唐杰出的诗人,他那首‘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真是脍炙人口,他23岁的时候就写下传颂千古的《阿房宫赋》,并且因此受到吴武陵的赏识,从此仕途顺畅。”
姚大叔:“当上官也不好受啊,不好受咋办,喝酒呗。所以杜牧一生都离不开酒,什么时候都不忘写上首酒诗。”
谭逸飞:“姚叔说的是。忧国忧民的时候他写了著名的《郡斋独酌》,讽剌当权者荒淫的时候他写了‘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警醒亡国的时候他写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叹时局颓废,宏志难展,唯寄情笙歌,‘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爱酒,即便在清明祭祀的路上,丝丝细雨之中,也不忘‘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姚大婶:“说起杏花村啊,地名可是不少,最熟知的一个在山西汾阳,因为这地方酿酒不离杏仁,所以酒坊附近栽了大片大片的杏树,之后干脆就叫杏花村了。”
(第五集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