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电视机靠近。就在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脊背向外，以缓慢的速度挪动着步伐，向一个女人逼近。女人的脸孔也是模糊一片，但是，她显然对危险毫无察觉。
赫起的大脑一阵晕眩。快抓住那个割舌杀手，他想。他正在某个地方杀人，就是现在。真该死，电视台怎么可以像直播体育赛事一样将这罪行播放出来，却不去阻止他？
仿佛是被本能驱使，赫起冲出房间。可是，迎接他的是另一个房间，在此处，也有一台电视机在播放着同样的画面。紧跟着，他发现无数的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好像没有尽头。而在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台该死的电视机。
电话铃声及时地中断了赫起的梦境。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摸索着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电话是杨焕打来的，他话语十分简单，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好的，我马上就到。”他机械地答复杨焕，然后将手机摔到床上。
割舌杀手又行动了，而且他又得手了!
这一次的凶案发生在一座28层的高层建筑背后。在本市，外表阔气的高楼大厦后面往往是另外一副景象，杂草丛生，地下车库张着阴森森的大口，垃圾桶东倒西歪。有时，一堵砖墙会把大楼与藏身在它的阴影之中的破旧屋群隔离开来，而有时，大楼的一扇后门就直接通向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
二十分钟之后赫起来到案发现场。他一点也不奇怪割舌杀手会挑选这个地点来作案。这里不但僻静，而且出口很多，逃走也相对容易。
先他一步来到的同事已经用印有“警察”和“POLICE”字样的黄色隔离带将发现尸体的开阔地整个围了一圈，通向背街小巷的出口也被封锁了。此时天刚蒙蒙亮，一些市民前来围观。
“好家伙，第四个了。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杨焕对赫起露出一个苦笑。“我猜他是个缺乏创造力的家伙，只会机械地重复，再重复。”
“难道你希望他有什么新花样？”赫起回答。
“不管怎么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发案了，真是能把人逼疯。”
“我已经快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赫起说，他又想起了梦中的画面。
在他们的旁边，专案组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同样的话题。
“你猜他的计划是多少个？”
“你是说像美国的绿河杀手一样？他计划杀死50个无辜者。”
“可是刚好完成49个之后就被捕了。”
他们手里拿着干巴巴的面包和冰冷的盒装牛奶，是刚刚强行敲开小卖部的门买到的。犯罪现场是法医的天下，他们还得过一会儿才能投入工作，所以抓紧时间补充精力。在赫起看来，他们虚张声势的言论不过是在发泄他们的愤懑，或者是——恐惧。
赫起从他们身旁走开，来到隔离带旁边。
他看见了开阔地中央的尸体，法医卢伟半蹲在地上，依照顺序对她的各个部位进行检查。他时不时停止动作，指点身边高举着数码相机的助手对尸体某处进行特殊角度的拍摄。
杨焕刚才说过，死者就是28层大楼内部的居民。此时，这名年纪25岁左右的女性呈仰姿躺在地上，身体保持着殊死挣扎的紧张状态。一件薄薄的毛衣裹住她略显丰腴的上身，毛衣上沾染了几滴刺眼的鲜血。长裤被褪到膝盖以下，两条长腿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
死者随身携带的仿名牌小皮包被甩到几米以外的地方。稍近一点，还有一个塞得鼓鼓的塑料袋，里面的物品似乎是一件桃红色的女外套。
几乎在看到这副场景的同时，一大串逻辑判断开始在赫起的大脑里流动起来。他想象得出，不到十小时之前，死者正匆匆地穿过小巷，向家中赶去。从她脸上夸张的浓妆来看，她也许刚参加完一个火爆的派对，由于玩得太尽兴，所以耽搁得太晚。走在光线昏暗的路上，她记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说，这时她心中有点忐忑，可是马上又安慰自己说，倒霉的事情不会刚好落到自己头上的。为保险起见，她不顾极低的气温，脱下可能给她带来厄运的红色外套，虽然她认为没有人很怀疑在黑夜里谁能辨认出颜色的区别。就这样，她一路走到了大楼的背后，以为再走几步就可以回到安全的世界，可是此时，她感觉到脖子被人死死地勒住了……她在生命消逝的一瞬间才意识到，传言是多么地真实，但又是多么地荒谬。
正想着，赫起注意到离尸体不远处有一小摊东西，看上去似乎还很新鲜。
“那是什么？”他问杨焕。
“看上去像是人的呕吐物。”
“会是凶手留下来的吗？”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他会在行凶杀人的过程之中或之后因为受到刺激而呕吐吗？他可是老手。”
“谁知道呢？”
“十足的变态，真是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围观者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恐怕不到十分钟，这里就会聚集起庞大的围观人群。好在卢伟的勘察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他的一个助手开始摘掉手套。
卢伟小心翼翼地用长镊子从死者的指缝之间拈出一片纸片。“又是老一套。”杨焕嘀咕了一句，然后冲卢伟叫道：“是那东西，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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