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茞费了好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从爱子狂魔沈熙的魔爪下挣脱开。眼尖的他很快相中了案桌上摆放的几碟品相晶莹带着点诱人气息的鲜香果脯。他径自往塌上一坐,看向沈熙回道:“不碍事,不用再叨烦贾太医了,儿子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您无须挂怀。对了,听说爹您找我,可是出事了?”
沈熙觉得,他这一辈子就一操心劳碌命。年轻那会儿,苦命的他摊上了一个贼不靠谱整天就爱瞎乱折腾的老爹。
说起他老爹沈南,纯一盲干的莽汉,一根筋的直肠子。回想当初,为了他老爹沈南,他可是从早到晚操碎了心,成天到头绷着他那颗脆弱的西子心,各种担惊受怕。天天担忧着他那位好战的老爹,别哪天被猪队友诓去送了人头。结果倒好,怕啥来啥。他那位“不负众望所托“的老爹竟自告奋勇跑去送了热乎新鲜的人头。热血上头的他临死还不忘放下豪言,扬言:我北朝只有战死的将领,没有不战而降的将军。北朝军人宁死不屈,他沈南有幸为国捐躯,这辈子值了。
沈氏满门世代皆戎,虽说实干派沈熙模样长得五大三粗,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文武全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事实上,大老粗沈熙一直觉着他那位早早领了盒饭的老爹沈南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缺根筋的蠢人。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书写出来的东西。身为一个将领,保家卫国是必须的,这是使命,是本分。可这不代表,身为一个将领,就可以没脑子。在明知用计可生的同时,偏偏选择了死。愚蠢,愚不可及!
说回他自己吧,他好不容易从刀口舔食的武将转做文臣。谁曾想,丫的,居然还是一谏臣。好吧,谏臣就谏臣,谏臣也还凑合,起码他从爱搞事的文帝那里白赚了一丹书铁券。谏臣嘛,说来说去,不就是谏么。反正看谁不顺眼就谏谁,职责所在呗。
可惜,自家儿子太过优秀也是让他头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果然,有些人按耐不住了,竟敢得寸进尺,明目张胆宣战。他沈熙原想按兵不动,看来要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彼此相安无事装糊涂人,倒是不能了。
也罢,开战便开战,他沈熙斗得起,沈府家底耗得起。这次,他非得让那藏头露尾的肖小鼠辈知道,沈家的人不好惹。
体格壮硕的沈熙架着肥大的身子,板板正正往正首之上的太师椅一坐,顺势端起了白玉茶杯微微撮了一小口上好的极品龙井。
“也罢,你既无碍,稍后用过午饭便随为父去一趟谏院。”
沈兰茞刚偷偷抓起一颗娇艳欲滴诱着果香的果脯,正准备投入口中细细品尝。沈熙的话,让他心里顿时一咯噔。没办法,他只好默默又将手中的果脯偷偷放回案桌上的小碟之中。
他忍不住暗暗腹语道,卧了个大槽,这明摆就是走正经剧情的节奏,要不要这么快?
“爹,到底出了何事?”
沈熙摇了摇头。
“来人没有细禀,等会到了谏院就知道了。”
两个时辰后,谏院正厅
“小沈,来尝尝这盅天麻炖猪脑”
“小沈大人,别听林谏的,您还是尝尝这碗健脑骨髓汤”
“沈谏,喝我的,喝我的健脑安神茶”
“沈谏大人,来来来,吃核桃吃核桃”
如今,谏院在北朝的地位,那是相当高。不仅有最高的院子,也有最高龄的臣子。高耸的谏院,从外看,那叫一个古朴恢宏,历史的陈旧感每每令人望而生畏。可内里的陈设,却极为简单质朴。连最最重要的议事大厅只四方长桌一张,各式长条椅若干,如此陈设,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偌大的议事厅,如此寒酸的摆设,本该门可罗雀。此时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极为普通的木质长桌之上,零落有序摆放着一大盅天麻炖猪脑,一大碗健脑骨髓汤,一大杯健脑安神茶,一大盆婴儿拳头大小的核桃。
沈兰茞的眼前争先恐后出现一苍发老人,一肥胖中年,一斯文后生,一粗鲁汉子,四人各自较劲,争着先推销着自带的物件。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小沈大人,那可是谏院的门面,行走的谏院活招牌。论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人品更是没得说。他的一张嘴可抵千军万马,百万雄师。这样的沈谏大人,要真是变傻变呆了,不仅是他们谏院的损失,更是北朝的损失。
再说了,谁都知道沈谏大人洁身自爱,至今未曾婚配。如此青年才俊,怎可轻易错过。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年头谁家没一两个适婚的女眷。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他们稍稍努努力,没准这位北朝最有前途的青年后生,日后就能成了自家姑爷呢。而且,沈府可是香饽饽,真要跟其攀上儿女亲家了,下半辈子便一世不愁咯。
同僚们各自心中打的小算盘,人精的沈熙看破不说破。对于此事,他是乐见其成的。当然,必要时刻他也是可以助攻一二的。说真的,万一真有同僚瞎猫碰上死耗子成功落实了此事,他沈熙定会感谢他全家。
呸呸呸,他又不是耗子爹,乱想啥。谈回正事,谈回正事。
“咳咳咳……咳咳咳……”
“呀,原来大沈你也在?”
整个谏院敢如此随意称呼沈熙的人,除了已过耳顺之年的林谏林安之,不做他想。
花白胡子,满头银丝的林谏林安之,谏院变革见证者,德高望重的元老班子,谏院扛把子沈熙都得卖他几分颜面的老人。面对这位老人,敬老的沈熙相对客气,相当有耐心。没办法,这是个连他沈熙都招架不住的浑人。对于他,我们往后再说。
“是啊是啊,林老,林老您坐。好了,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乃有要事相商。具体细节,让袁谏袁大人跟我们汇报汇报吧!”
谏院位于盛京繁华路段,来往道路四通八达,方便消息传递。因谏臣的特殊性,北朝的谏臣比起朝堂上的其他朝臣来说,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恣意潇洒。北朝惯例,谏臣无需日日点卯,每日朝会上只需派一谏官充作代表。今日,遣往这朝会的代表正是新晋的谏臣袁谏袁洪涛。
袁谏袁洪涛精明能干临近不惑之年,他之所以成为这人才济济的谏院一员,说起来也算一桩美谈。
原本,他只是一屡试不第兼具言辞犀利的教书先生。因某日闲来无事于一激博会上痛快激昂了一通言论,并将对手喷得那叫一个体无完肤,语塞无言。刚好,那日闲不住的沈谏大人也适逢其会。或许,是袁洪涛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沈大人。又或许,是臭味相投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不走寻常路的沈谏沈大人,当场抛出橄榄枝,盛情相邀他进入谏院,与之成为同僚。故此,袁谏袁洪涛也就成为沈谏大人谏院里头一号的拥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