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仇错也笑了,却像是打趣道:“早听闻于闐人酿酒是天下一绝,从黄口小儿到无牙老妇人人喝酒,这才让先生捨不得回来吧”
姬仇错一说完,脸色迅速一沉。
她本不应该笑的,却不知不觉间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為姬家一案的旧人,她在南风胤面前莫名的放鬆,总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有一点相知相惜之意她刚才心裡想的是“相知相惜”四个字
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感情。
姬仇错很快又板起脸:“耶律乂真是要来向石琮塘讨我的”
南风胤看出姬仇错脸色反覆,却猜不透对方的情绪变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应该明白,这个婚约在十五年前跟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当时姬然手握重兵,于闐哪一个皇子若是娶了其女儿,光凭这岳丈大人在石国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对其在于闐朝中地位大有益处,日后若是真成了于闐皇帝,与石国的关係也可更加紧密。
耶律国栋是在耶律乂出生前就有意栽培他成為继任者,这是因為耶律乂的母亲是耶律国栋的最疼爱的小妾”玉如意”,尤其玉如意也是石国人,耶律乂本就有两方血统,再娶姬仇错,也是耶律国栋為日后两国统一埋下的伏笔。
可是现在姬家覆灭、姬仇错身负叛国大罪,无论死活,耶律乂根本不该再提及此事。
姬仇错也不能理解:“那他究竟是為何而来”
南风胤道:“婚约不过是个藉口,用以要胁石琮塘交出武州、儒州、坛州做為赔礼,这件事若成了,他在于闐的地位将会无人能动摇。耶律国栋年事已高,这两年已将不少事情交给耶律乂,这恐怕是最后一个考验。”
姬仇错眉头微皱:“北方三州是石国边防重镇,石琮塘再怎麼昏庸,也不可能因為这等小事割让给于闐吧。”
南风胤訕笑道:“那是在石琮塘敢与于闐开战的前提下,只要耶律乂以战争做為威胁,石琮塘不敢不答应。”
石国军队的战力在姬然死后连年削弱,还得防备南方楚国、西方大理、东方吴越,一旦石国与于闐开战,暂且不论两边输赢,其他三方趁虚而入,那石国覆灭也不远了。
姬仇错仔细思量,此事若让耶律乂成了,石国边防需重新调度,雷乙军必定会回到京城,可姬仇错还没準备好对付他。
此事若不成,导致两方真的开战,则会有太多姬仇错无法控制的变数、甚至石国就此覆灭,并非姬仇错所乐见。
最好的情况,既不是成功,却也不是失败
姬仇错想清楚了利害得失,道:“可否请先生不要插手这件事”
南风胤心思澄明,早已猜出姬仇错的想法,这时一口回绝:“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既已答应了,就得尽力。”
“若先生执意如此,我们恐怕得成為敌人。”
“只要我将你的身分告诉石琮塘,你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将毁於一旦。”南风胤有恃无恐:“而我此间事了便会离开,这辈子不会再跨入京城一步,所以你就让我一次吧。”
“先生不会这麼做的。”
“你确定”
“若我将先生的身分说出,那麻烦可不比我小吧。”
南风胤失笑,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可真是谁都不让谁:“好吧,那就看谁高明了。”
本以為会有一场瑜亮之争,但姬仇错只是摇摇头。
南风胤才惊觉自己的视线莫名模糊,本以為只是酒喝多了,这时才想到是姬仇错在房间裡的薰香放了迷药,而她自己当然已经先服了解药。
原来姬仇错刚才说的“先生不会这麼做的。”与身分没有丝毫关係,而是南风胤根本没有机会与她作对。
南风胤没有震惊、没有不解、更没有愤怒,只是忍不住笑,笑自己一把年纪,手段竟还远不如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女子。
南风胤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姬仇错温声说道。
“请先生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