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谢谢你救了本…呃,本少爷,我决定了,你以后就做我的朋友吧!”见黄丹青一行走远了,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贵公子才缓缓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礼貌地向杨帆作了个揖。只是这小王爷身居高位养成了习惯,不管神情动作看起来多有礼貌,语言间仍会不经意地散发着淡淡的王霸之气,可惜原本那张俊脸被黄丹青一番问候之后着实显得与那锦衣华服不怎么搭调,看上去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就像一只猪头人身的妖怪在跟杨帆行礼一般。杨帆强忍着笑,用力拍拍贵公子的肩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小生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打抱不平,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善事!想来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大善人了。嘿嘿!”小王爷被这厚脸皮自吹自擂的家伙唬得一愣一愣的,险些就把杨帆说的话当了真,可看杨帆面色狡黠、一脸坏笑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日行一善的得道高人,偏偏这厮又说什么喜好打抱不平。人不可貌相啊,谁说长得奸诈就不能是好人了!小王爷只好胡乱找个说辞说服自己,想到刚刚那只母大虫便是被眼前这位书生劝走的,小王爷只觉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位年轻公子定是一位武林高手,三言两语就把那魔头吓走啦!正要出言感谢,就听到杨帆压低声音嘀嘀咕咕道:“更何况那打人的女子还是我的未来婆娘,管教不力,让她养成了当街行凶的坏习惯,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那贵公子闻言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杨帆的眼神中除了崇拜以外竟还生出了些许惺惺相惜:“这位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愿意牺牲自己来积德行善、为民除害啊!亏我刚才还在质疑你,是我错了,高人请再受我一拜!”杨帆:“……”刘绍听到小王爷的话,暗自掩嘴偷笑:是哩是哩,帆哥一肚子鬼主意,他不害人就好了,居然还妄想他做好事。至于那女魔头……小胖子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细想下去。
杨帆与那小王爷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客栈,也不知道两人在低声聊着什么忠君爱国的话题,就听到两人不时猥琐地对视一眼,露出一副英雄惜英雄、色胚惜色胚的神情,而后哈哈大笑,不多时两人便更加亲近起来,看样子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两人又天南地北地吹了一会,小王爷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呃,那啥,你叫什么名字?”杨帆这才意识到两人像老熟人一样嘘寒问暖了大半日,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还没问,噎了一下,干笑道:“哈哈,那什么,我叫杨帆,是一名书生。你呢?”杨帆好奇地看着贵公子,能有那么一大群家丁侍卫贴身跟着的只怕不是一般的权贵,那贵公子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鬼主意,也没急着告诉杨帆他的真实姓名,而是随口说了个名字:“免贵姓朱,呃,叫...叫什么来着,就叫郑杰吧,嗯,对对对,就叫朱郑杰!”我天,什么叫做就叫郑杰吧,看这贵公子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杨帆同情地拍了拍朱郑杰的后脑勺:唉,看来是被我家婆娘打傻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要对他好一点才行。
……
杨帆和朱郑杰坐在高州府城最大酒家的二楼靠窗处推杯换盏,刘绍说什么要去拜访住在城中的舅舅,便没有跟来,只有朱公子手下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侍卫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一个个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是今天受到的挫折太大,此刻一点飞扬跋扈的想法都不敢有了,看上去就像受气的小媳妇。杨帆和朱郑杰二人早已喝的伶仃大醉,想到这好哥们只怕身份非同一般,杨帆担心他会因为黄丹青今天的无礼举动而心生恨意,伺机报复,便开口问道:“郑杰贤弟啊,都是老哥平日里管教不力,今日让你无端被未来嫂嫂收拾了一顿,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啊!”“那女魔头,”朱郑杰闻言猛地锤了一下桌子,狠狠嚷了一句,身子又不自觉地筛起糠来,看样子跟刘小胖子是染上同样的症状了,就见他凑近杨帆,压低声音说道:“那女魔头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只求她能够放过我,哪里还敢生出报复的想法呀!”杨帆闻言一喜,他当然不会相信朱郑杰那害怕黄丹青报复的鬼话,情知他是因为确实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才故意放水,感激地举起酒杯:“郑杰贤弟啊,哥哥我得替你未来嫂嫂谢谢你啊,来,我敬你一杯!”朱郑杰泪眼婆娑地端起酒杯:“不不不,帆哥,应该是我敬你一杯才对,你身负重担,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受那女魔头的凌辱,弟弟我只希望您做善事要从一而终、有头有尾,切莫半途而废、无缘无故放那母大虫,咳咳,放嫂子出来吓唬人啦!”杨帆听了这番话也是热泪盈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便闪过黄继光、董存瑞这些伟大英烈们的脸庞,脸上顿时变得无比肃穆,就见他狠狠咬咬牙,哽咽地说道:“什么也别说了,那啥,哥哥我先干为敬!”两人同时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回到客栈,咱们的小王爷便大手一挥,把杨帆和刘绍二人的住房安排到了自己旁边,而后便赖在杨帆二人的房间一直聊到天空隐隐出现了鱼肚白才意犹未尽地回房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这小王爷抽风似的挨个拍开家丁侍卫的房门,让他们赶紧起床洗漱,然后急匆匆地顶着熊猫眼来跟杨帆二人辞行。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只借口说家里出了点事,家父催他回去,说完转身下楼领着一帮侍卫急匆匆地收拾好行李,骑上马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杨帆两人顶着熊猫眼看着窗外的滚滚尘土发呆。
两人被朱郑杰一番折腾,早已睡意全无,简单洗漱一番,下楼买了豆浆油条,三两下便吞进肚子里。杨帆见黄丹青迟迟没来,叹了口气,想起之前说要去锦衣卫百户所拜访梁鸿余,便和小胖子一同到街上买了些时令水果,向那小商贩打听清楚了百户所的方位,两人便慢吞吞地踱向城西。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城西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只见这条街道虽然宽阔,但是行人却极少,即使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远远避开不远处一栋看起来不甚起眼,甚至可以说有些破落的小院落,两人好奇地走近一看,就见那院落有些破烂的院门左侧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匾额,匾额上的鎏金大字也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有些字迹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上面写的是“锦衣亲军都尉府驻高州百户所”的字样,再看那有些脱落的破木门上挂着的圆环,也是锈迹斑斑的样子。这与杨帆想象当中的画面大相径庭,这里看起来怎么好像几十年没人住的样子,实在是跟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形象大相径庭啊!原来明朝一直都流传着一个有别于其他朝代的传统:“官不修衙”,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朝廷不给衙门拨款,在任官员又舍不得花这点冤枉钱,干脆便由得衙门官府烂着,也好趁个清官的名声。长久下来,便出现了大部分官府衙门都是破破烂烂卖相的情况。
“奶奶的,一群兔崽子,整天想着上街压榨多些火耗,叫你们出城打探一下白莲教逆匪的消息,一个个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从院内传来,不多时就听到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熊腰虎背的粗壮身影从门内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发呆的杨帆二人,那张墨汁一般黝黑的脸庞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哎哟我去,这不是二位恩公么?快快进来!”说完也不待杨帆二人回答,便伸过两只铁掌,把他们拉近院内,两手搭在他们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位壮汉夹着两只小鸡仔朝正堂走去,场面甚是滑稽。
正堂的装修更是显得异常破败,比杨帆在福山村那个狗窝还要不如,刘绍好奇宝宝一样地打量着屋内的桌椅墙壁,似乎想要找出一点这里就是大明威风凛凛的锦衣卫驻所的痕迹。杨帆则盯着墙上的一副字发呆,那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就像几条蚯蚓在拼命扭动着身躯一般,看得让人抓狂,嗯,跟杨帆的水平不相上下。梁鸿余却不知眼前这位秀才哥其实也是个半文盲,不好意思地摸摸脑门,憨笑道:“本官平日里最敬重那些个读书人,闲下来便会学那文人墨客涂上几笔,嘿嘿,怕是在恩公面前出丑了。”“没有呀,我觉得写得挺漂亮的呀,跟我的文学造诣只怕是不相上下。”梁鸿余闻言一脸惊喜地看向这位知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杨帆见梁大人似乎很享受被人夸赞字写得好,便继续编道:“你看那几个字状若飞龙,写的又是什么乘云过海,啧啧啧,多有意境啊!”梁百户听到杨帆的点评,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面红耳赤地看着杨帆,目光中隐隐有些哀求和期待,杨帆错愕地看着梁鸿余,不确定地看口说到:“这…梁大人难不成写的是东幺过海?”梁鸿余两行清泪都流了出来: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写的明明是秉公执法,这厮怎么越扯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