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还以为加入锦衣卫后每日都会腥风血雨,要多刺激有多刺激,结果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杨帆二人都是睡到巳时才吊着绣春刀慢悠悠地踱到百户所点卯,这小日子过得比退休老干部还要惬意,身为百户大人的亲兵,他们两人甚至连一次上街讨要火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每天跟在梁鸿余身边喝喝茶,吹吹牛,天性好动的刘绍都快要被逼疯了,天天祈求老天爷能赐予他一件大案要案,好叫他这曾经的化县小霸王大显神威。结果还真的让刘绍这乌鸦嘴不幸言中,很快高州府的治下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这天晌午,杨帆和刘绍二人正坐在百户所正堂和梁鸿余吹着牛皮,就见一位锦衣卫小旗气喘吁吁地撞开院门跑进正堂来,冲着梁百户草草行完礼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到:“梁...梁长官,据驻守电白、吴川二县的总旗派人来报,说当地好几十条村落同时爆发了严重的瘟疫,病发者一律都是上吐下泻,如果不能及时治疗便会脱水而死,至今已死亡二十多人。”小旗顿了顿,大口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继续说道:“奇怪的是患上瘟疫的都是那些个村落里的村民,外人进入村落与病人直接接触也不会被传染,当地的县衙感觉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便把处理疫情和调查案件的担子推给了驻守两县的总旗大人,现在两地的总旗都已被这莫名其妙爆发的瘟疫弄得焦头烂额,遂只好派属下前来请求咱们百户所即刻派出高手前去支援。”“瘟疫?这深秋时节爆发瘟疫?”刘绍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名小旗,似乎认为那小旗所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嗯,瘟疫一般都是春夏时节才会出现,现在都已然是深秋了,怎么还会爆发疫情?而且你说这瘟疫只在疫情发生村落的人们之间传播,这点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梁鸿余虎眼半眯,墨色的脸庞此刻显得肃穆无比,细细思索着小旗刚才所说案情当中的疑点,奈何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少,饶是梁百户挠破脑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起杨帆在化县号称狄仁杰再世,便向杨帆投去询问的眼光。杨帆眼珠子飞转,听那小旗说言,病人的症状确实像是染上了瘟疫,但是为什么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呢?实在是无从推敲,杨帆无奈地冲梁百户摇摇头,苦笑道:“只怕这次疫情与以往发生的瘟疫很是不同,疑点实在太多。只是咱们没有亲眼见到,也不好鲁莽下定论。”
“杨帆说的有道理,坐在这里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还是要亲自到现场了解一下才行。”梁鸿余见没有什么收获,决定亲自带队到电白县明察暗访。当天下午,百户所全员到齐,众人穿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整齐地排成数排挤在百户所狭窄的院子里。梁鸿余简单地向众人说了下案情,便开始分配任务,跟随梁鸿余驻守在高州府城的只有两名总旗,如今梁鸿余决定亲自带人前往电白,其中一位姓邓的总旗负责前往吴川深入调查,另一位年纪较大的李总旗便受命留下来坐镇百户所。别看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一到紧急时刻,锦衣卫们的专业素养便发挥了出来,命令刚刚下达,这个明朝大名鼎鼎的特务机构驻高州分部便开始高速运作起来,负责到县域侦查案情的两支人马纷纷动身。小胖子终于等来了下乡办案的机会,骑在马上兴奋得直扭他那跟米其林一样结实粗壮的腰身,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欢快蠕动的大虫子,杨帆不由得有些担心刘绍胯下那匹无辜的骏马。
既然打算明察暗访,自然不能暴露身份,飞鱼服绣春刀这些品牌识别度太高的东西便不能穿戴了。换上普通百姓的行头,梁鸿余带着杨帆、刘绍和另外四名亲兵便打马直奔电白县城的方向而去……
此次爆发疫情的村落大多数集中在沿海的几个乡镇,距离大明军队驻扎在电白的电城卫军卫所驻地并不算远。这些村落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靠海为生的渔民,平日里打鱼卖鱼,所挣不过勉强果腹,生活实在是有些艰苦,而且府城的百姓经常传言这一带民风彪悍,不怎么待见外来人。直到月上梢头梁鸿余等人才赶到电白县城,众人在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当晚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众人匆匆吃过早饭。由于当地的语言与高州府城的很是不同,简单商议过后,为了掩人耳目,梁鸿余乔装打扮成路经此地的商人,杨帆几个则打扮成家丁护卫,匆匆赶往瘟疫最先爆发的村子。
……
本想着会看到哀鸿遍野,村子里的村民们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凄惨画面,结果刚一进村子,就看到村民们兴冲冲地跑向村子中央,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感谢妈祖保佑,天降神医之类的话语。梁鸿余等人觉得有些奇怪,便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在村子中心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个简易的诊所,几个江湖郎中扮相的男子正在给村民们看病,而村民们也有条不紊地排着队,看起来很是和谐,丝毫没有瘟疫重灾区的迹象。“奇怪,难不成本地的县衙组织了郎中到疫区义诊?之前也没听那小旗提起过呀!”杨帆看着眼前的景象,前世的办案经验让他感觉眼前所见很是有些蹊跷,梁鸿余拂着胡须,一双虎目如同利剑般盯着那伙郎中,轻哼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些个男子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江湖郎中,反倒像是江湖术士的样子?”
杨帆闻言一怔,走近些后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些个郎中看病的方式确实有些奇葩。传统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他们倒好,直接跳过这几点,无论是哪个病人,都是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夹在两指当中绕着病人的脸庞虚晃几圈,嘴上念念有词,然后那纸符就变戏法似的燃烧了起来,那郎中赶紧拿过桌子上一个装满药水的碗,把那纸符的灰烬尽数撒入水中,然后端到病人面前让他喝下,也不见说要收多少银子,便叫下一个病人走上前来,如法炮制。“帆哥,好神奇哩,也没见那几个郎中点火,纸符怎么就自己着了?看样子这几个还真不是普通的江湖郎中,怕是哪个道观下山的得道高人哦!”杨帆没有答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伙郎中,那所谓的纸符自燃,来自后世的杨帆自然知晓其中的原理,当然不会认为那几个家伙是什么高人,想起刚进村时听到村民的话语,实在是纳闷至极:我去,这不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手段么,怎么就成了村民们口中的神医?
杨帆上前拉过一位正在排队看病的村民问到:“大叔,我刚进村口就听到你们在说这几位郎中是济世神医,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传闻当地居民都有些排外,看那大叔一副疏远的神情恰恰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杨帆尴尬地摸摸鼻子,又摆出他那标配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那位大叔。果然,无论什么年代,长得帅还是很讨喜的,就见那大叔略微思索,脸色看起来也亲近了些,凑到杨帆耳边低声说道:“后生啊,我跟你说,这几位神医可厉害了,这些个日子咱们村莫名其妙地便闹起了瘟疫,县城里的惠民药局数次派人过来诊病,可是不管开了多少方子,咱们吃下去都不见好转,眼看村子里死的人越来越多,惠民药局也不再派人前来医治,咱们啊也只能是乖乖等死了。谁曾想昨日村子里忽然来了这几位神医,就见他们用仙术帮病情最重的张老六一家驱除了病魔,还让他们喝下符水,第二天张老六一家的病情瞬间就好转,现在这群神医还主动要帮咱们村子里的人看病驱魔,也不要咱们一分钱,你说这难道不是妈祖赐福,天降神医么!”说完还一脸崇敬地看向那几个郎中,那样子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这几个“神医”绝对有问题!杨帆眯着眼看向队伍前方的那几个江湖郎中,心里暗自盘算应当怎样揭穿他们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