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瞳有点不明白江伯的意思，可他见过江伯半夜翻墙外出的样子，顿时心下明了，“原来你早有了约。”
“嘘！”江伯顿时捂住柳瞳的嘴，一张老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别瞎说，我和她只是聊聊天喝喝酒逛逛街睡睡觉……”
周围一片嘘声。
“老不正经的家伙！”牧野翎听的脸红红的，丢下碗筷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偷偷漏出一条缝。
“我还没有看过水相节呢。”柳瞳有些遗憾的放下碗筷，若不是昏迷的缘故，只怕自己现在还是在密室中不停地修行着，“娘亲不让我参加这些，说是会影响心境。”
苏离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他和柳瞳的待遇天差地别，自小混迹在军营、青楼、酒肆中，修炼也都是大海爹亲自指导的，却对心境的要求更为严格。打比方柳瞳是一张白纸，那么要求就是一尘不染；苏离是一块白布，要求就是浸染缸而不染色。
“大海爹如今去盛京了，不然今年的水相节一定更有趣。”在苏离心中那座中州皇城只是盛京而已，就像武陵一样，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也不能令他想到庄严与恢弘的城楼。他略微有些遗憾，听说去年降雪特别多，是个好兆头，所以今年是繁盛瑞年，水相节的规模也相应扩大了不少，与迟几日的二十八祠山圣诞一道合办，难得的盛况偏偏大海爹这个时候却不在。
青季山物产极其丰富，与云梦大泽一样养育了武陵周遭无数乡人。
江伯厚着脸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的让小辈们取笑了一会，他揉着柳瞳的脑袋，笑呵呵道：“小瞳儿，没事就该多笑笑，你看你，笑起来多像个可爱的小丫头啊。”
“烦死啦。”柳瞳摇晃着脑袋甩掉江伯的手，却又有些怀念这只手的温暖，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却使他面如火烧，他不得不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牧野翎，明日我们早些去参加水相节吧，正好替你置换些新衣服。”
“我没紫绀钱。”牧野翎见过陈东阳随身携带的一些紫绀钱，它的正式官名是五铢白钱，钱文为“五铢”，火族小篆书，光背，正面有轮无郭，背面则轮郭俱备。与云州那儿流通的六泉十布是两个货币体系，在来武陵之前牧野翎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五铢白钱。
牧野翎放下手拉了拉袖口的皱褶，这是寻常人家的葛麻圆领长袖花短衣，有着简单的红黄两色装饰，然而却让自己浑身起了红疹，“而且我不想穿这种的。”
“江伯有。”苏离接口道：“大海爹给的金铢都被他搜刮去了！”
“嗯。”牧野翎笑着应了一声。
苏离一下子看呆了，被这笑容深深刺中内心最柔软的那处土壤，他好像听见了啵的一声开花的轻响。
苏离跪坐到蒲团上，紧紧盯着面前的米粥，好像那里面沉浮的红枣是天下最吸引人的东西。
他偷偷摸着胸口，发现心正砰砰地激烈跳动着，于是他越发肯定了，自己一定有什么被改变了。苏离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眼瞎到现在。
陈东阳意外地看着苏离竟然老老实实的跪坐着，这可是他之前极其讨厌的坐姿，通常都是盘坐在蒲团上。他又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牧野翎，心下了然，决定要好好帮兄弟一把，“牧野姑娘，这么久还没问你和你爷爷不远万里来到江州是为了何事啊？”
“这可是机密。”牧野翎严肃的说，可是嘴角却偷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女子是最难以守住秘密的，无论老少，“良爷爷是带我来订婚的，他是武陵少主。良爷爷说他是个好人。”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苏离脸色霎时白的像去年冬天的雪，耳朵边一直雷鸣着，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无法思考。
陈东阳刚要笑着说好巧啊这里也有一个武陵少主就发现苏离的脸色异常，心头咯噔一声暗道又坏事了！
“你是说海天同盟吗？”苏离惨笑了下，第一次体会到人生挫折与惨败的感受，“或许你收集信息的能力很差。”
“你怎么知道？！”牧野翎惊住了，她本以为这是个秘密，只有她和良爷爷知道，然后她反应过来了，一脸欣喜，“你是武陵王府的人？！”
“我是武陵少主。”苏离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讲这么一句，或许是内心有些不甘，他紧紧盯着牧野翎的神情，在看到困惑迷茫和失落唯独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时，他心底那颗刚刚抽芽的种子就慢慢枯萎干瘪下去，“但是你的武陵少主是他。”
苏离望向柳瞳，伸出手臂夹住柳瞳脑袋，哈哈大笑，“臭小子运气不错啊！”
柳瞳脸红着挣扎了一下，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的冲击，“苏离你轻点啊，疼死了。”
牧野翎啊的一声，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她红着脸狠狠盯了一眼柳瞳，转身跑回房屋，就像一只仓皇奔逃的小鹿。
柳瞳挣脱出苏离胳膊的钳制，迷茫的看着跑掉的牧野翎，他有些不安，“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是太年轻。”江伯敲了一下柳瞳脑袋，脸上露出回忆的迷醉表情，“这可是天下最醉人的酒香啊。”
“却也是最伤人的毒药。”苏离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挂满着少年人受伤时却强撑着的倔强神情，“明日早些起来，水相节可是从凌晨就开始准备的。”
——
一夜无话，众人带着各自的心情辗转难眠。
天还未亮，空气中仍有些凉意，苏离就将众人叫醒，众人陆陆续续走出房门。
柳瞳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正巧遇到了牧野翎，道了声早安，牧野翎冷着脸低低嗯了一声。苏离脸上完全看不出昨日的失落和挫折，此刻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