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氏用了不少的力道，那玉漱的头发被扯得狠了，一时疼得哀声连连，明面上却也不敢反抗上半分，只能任由泪珠子掉落个不停。
张氏自不是个心软的，玉漱愈是梨花带雨，她也就扯得愈紧，让玉漱的面上看上去更可怜了些，至于玉漱的内里，却随着张氏的动作渐渐来了气。
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虽看上去只是张氏身边的小小丫鳜却因为占着一等大丫头的身份，又是最得张氏宠信的那个，素来在府上横行惯了，何时受过今日这般委屈。
再加上张氏脾气虽然古怪，却都是拿性子绵软的玉萍当出气筒，倒不曾拿捏过她与前些日子被杖毙而亡的玉莲，因此，受张氏这般重的罚，这还是头一遭。
虽说主子惩治下人天经地义，可玉漱过惯了悠闲日子，心里自然忿忿不平，尤其是她自觉自己忠心耿耿，又没出甚么差错，这般无端被张氏，她怎能受得了。
可是面上，她仍然哀哀地开始讨饶，将眼里的不忿深藏在莹莹泪光中：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惹您不快，自是该死，可奴婢蠢笨，真不知究竟何处惹您不快，您就明示奴婢罢，奴婢再无下次了……”
暗地里，玉漱却捏紧了拳头，这张氏居然如此轻贱她，就因为她玉漱是仆，而她张氏是主吗？
可是张氏算得上甚么主子，不过是一个出身青楼的破落户，一个卑贱的侧室，用些阴谋诡计死皮赖脸地赖在相府，就能随意打骂她这个相府的一等大丫头？
这玉漱的心里，已全然忘了之前对张氏的推崇敬仰之心，先前的那些主仆情分，在怒意之下皆被不服气的念头替代。
“贱人还给姑奶奶装傻！”
张氏一听，却是大怒，手上一用力，竟直直地扯下玉漱的一缕头发：
“贱婢，贱婢！老娘平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老娘的！”张氏将扯下来的长发随意地往旁一扔，剧烈的起伏着，接连掌掴了玉漱两三掌：
“你真当老娘是个蠢的，啊？！薛映安那贱蹄子的法子既然能让吴涛这个男子都受不住，又怎会撬不开你这个贱骨头的嘴？！别以为老娘猜不着，定是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婢收了那贱蹄子的好处！”
尖声尖气地吼叫一番后，张氏又随之话锋一转，刻薄地讽刺起来：
“你这贱丫头，跟着老娘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见识还是这般浅薄啊，就算那贱蹄子给你好处，你也该舍得用些苦肉计来诓骗老娘，没挨个打没受个伤，就指着老娘信你的鬼话？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蠢笨？”
她想了想，仍觉不解气，于是又补了一句：
“没得见识倒也可怜，一辈子都是给人脚的料！”
玉漱本来被她那几下打得懵了，可是张氏这几句着实难听的话，又让她重新回过神来，只能牙关紧咬，压抑自己想撕了张氏这张贱嘴的怒火。
可是怒意哪是这般轻易就止得住的呢？
玉漱眼一斜，便看见被张氏硬生生地扯下来的一缕长发，想到她这个好端端的女子，头上就这么无端的缺了一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补得上，只觉得心头怒意乱窜。
再加上她没照镜子，不知瓷片只是在她脸上留下小小的口子，只感阵阵，便猜自己容貌有损，怒意也就更甚了些。
这张氏，好生恶毒的心肠！大的手段虽然凌厉，可却是向着背叛她，暗地对她不轨之人。
可是这张氏呢，却是仅仅只凭一己猜想，全然不念她平日的劳苦功脯毫不犹豫的对她下狠手，她明知容貌对女子的重要，却仍然如此行径，这怎么不让玉漱又怒又寒。
“奴婢没有做，老夫人叫奴婢怎么认！”
玉漱再也忍不住了，一字一句地开始出声反驳，字句间虽然有礼，可是语气已是重了不少。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却又正好露出称心为她寻来的那镶着蓝色泛青，像极了孩童玩物的小石的戒指。
张氏定睛一看，心头的火烧得更旺，稍得心肝都疼了起来，她的眼睛又些发红，配合着她尖刻的音调，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没有，没有，那这是什么？！”张氏一把扯过玉漱的手腕，将她手指上的戒指用力拔出：“绿松石，绿松石，薛映安那贱蹄子为了收买你这贱婢，倒是好大手笔！”
玉漱认不出，可是像张氏这般在青楼里接触过不少显贵的卖笑女子，又怎会认不住名贵的饰物，要让张氏认出古董雅玩，她还没这份眼力，但这认珠宝玉器的本事，算是不差的。
她这一说，玉漱却是傻眼了，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那不知名的石头是价值不菲的绿松石，小小的一颗，足够小康人家十年的过活，而她一个吃穿用度都在府上的奴婢得了这绿松石，还用愁什么嫁奁。
玉漱终于明白过来薛映安的用意，原来这大竟不动声色地给她设下这么个圈套，她心里又急又气，刚想辩解什么，却感到从头到脸一直到脖颈深处，一阵火辣的疼痛。
原来是那张氏竟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她，直直地提了滚烫地茶壶，浇在了她的头上。
玉漱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双眼圆睁，她白皙的皮肤先是通红，继而很快漫起可怖的水泡，而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也缕缕掉落在地上，给猪除毛尚是用热水，人的毛发又怎能挨得住烫，她的发丝几下便稀稀疏疏，又混合着被烫伤的黄水，让她看上去比癞子还要骇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