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慧语气充斥着深切之感,似乎字字皆是肺腑之言。
他平日做惯了强硬模样,如今露出这般被逼无奈的神色,让底下那些小官差当即便信了他的话。
先前看向薛映安的目光,还仅是半信半疑,如今已变成了全然的质疑之色。
一些自诩良善的小官差,想起自个收受银票时,曾怀疑过把头是有人撑腰,才敢对相府不假辞色的场景,只觉得愧疚得厉害。
萧策将底下人的神色全都收进眼中,脸色又冷了许些。
但他终究不是莽夫,之前发作时,一是抓着元慧的不通规矩,二是逮着元慧的无中生有,恶意诬陷,怎样都是不落话柄的。
如今这元慧将过错全都推在小姑娘身上,条理还颇为严谨,让他一时挑不出什么错。
萧策不禁又有些暗恼,若他方才亲历了此事,逮着这元慧的小辫子应是不难。
只可惜他全是从旁人嘴里了解的事情的经由,若是不能给小姑娘寻个万无一失的理儿,他贸然发作,反会让小姑娘落了下风……
萧策一面思忖着,一面下意识地向小姑娘看去,却见小姑娘唇边虽带着许些冷意,可眉目间却并无半分慌张。
那模样,好似元慧的言行早就在她所料之中。
萧策先是一怔,继而宽了心,他的目光又平视回前方,薄唇不自觉地一勾:
“薛,对元慧这话,你可有甚么要说的?”
他唇边的轻勾只是转瞬即逝,搁在旁人眼中,他的面色和素日的冷峻并无大异,甚至声音还要更低沉些。
所以元慧只当是萧策全然信了他的话,不禁流露出许些得色,只能赶紧将头低了低,这才掩了自个喜不自禁的模样。
看来,他不仅可逃过一劫,还能照那位大人吩咐的,让相府吃上苦头。
“殿下,映安确是有话。”
那声音没有半分的急躁,依旧轻缓的很,元慧下意识地抬了头,却只当那相府是在强稳姿态,翻不起甚么波浪。
纵然是在如此情形下,薛映安依旧礼数周全,见萧策点头允了,她方才继续开口:
“元把头,映安有一事想问,你可是觉得映安的身份比那叫张文兰的妇人更贵重些?”
那从容的模样,本让元慧心头一紧,可一听她这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当即便忍不住一声嗤笑:
“啊?!薛,这可不是明摆着的事?你是高高在上的相府,那张氏却是你祖父的侧室,这身份可是有天壤之别,薛把自己与她相提并论,可不是折辱了你吗?”
元慧明面上把薛映安夸了个十足,却不忘又补上一句:
“不过这也是本把头觉得蹊跷的缘故,那张氏明知自己位份低贱,却还敢当众污薛的名声,这是为何故?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般胆大包天的女子,莫不是被什么事逼急了吧?”
元慧皱起眉头,故作不解地思索着,可是话里明摆着是不怀好意。
若是元慧之前的编造尚有几分依据可寻,如今的说法纯粹便是捕风捉影,只是薛映安,仍未有半分的恼怒。
她索性勾了勾唇,清淡平和的一笑,那坦然的模样,倒衬得见缝插针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元慧,像是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
“元把头倒是会说笑,若是人的好坏单单从外表便可辨别,那如今这把头之位,想来也是轮不到元把头身上了。”
“你……”元慧又如何听不出,这收着弯在骂他丑呢。
他本是个沉不住气的,可薛映安根本不待他发作,便又接着开了口:
“元把头,映安还有一事要请教,若映安未记错,你从未受过任何御赐之物,那你能否为映安作解,你府上的御赐之物,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她的声音轻柔,却无端说出这般突然的言论,当即便让元慧怒目圆睁。
这一次,他倒不是装腔作势,而是他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