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着人群,躲避着阳光,他就像罪犯,顺着路边急冲冲的行走。甚至都顾不上看路标,只是机械的迈开步子,行走,行走,仿佛又回到了在家乡上学的日子,在每个周末,行走在县城与山村之间。
他在复兴门前停下来,抬头仰望天空,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天空是开阔的,高大的立交桥横亘在天空中,人是渺小的,就像爬在沙盘上得蚂蚁。足足的在这里站了有二十分钟,然后他开始顺着西二环辅路向前溜达。走出了百八十米,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里有这么深的感触。
记得好几年前就曾经从这里起步,试着一点点的摸索北京城。那是刚上大学的头一年,从遥远的家乡来到北京,一切都是新鲜的。在把学校附近全部的熟悉了之后,他开始了探索北京的过程。没有从天0安0门开始,而是从这个复兴门开始的。为什么从这里开始,好像只是因为有一趟车可以直接从学校到这里。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也可能是因为看到过一张老照片,这里是八国联军进北京的地方。
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一盒中南海,二十块钱,红太阳的,还有一只一次性的打火机。他在大二的时候学会抽烟,抽那种最便宜的中南海,两块五一盒,劲挺大的。不过他学抽烟就是用的这种烟,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学会了抽烟,他不得不每周算计着怎么从生活费里省出几块钱来买烟。和平也抽烟,他的烟的档次比较高,总是小熊猫一类的,偶尔还会拿出来一盒中华,他不用买烟,他只需要从他老爷子那里去偷。可是和平却总是蹭他的烟,毕竟偷不是广明正大的事,自己兜里有钱,堂堂正正的去买才来的硬气。也因为是烟友,所以他们的关系才更亲密。后来认识了女友,他就被要求戒烟,可是女友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不但照抽不误,而且变本加厉,抽得更勤。因为经济问题,他也抽过金桥。
烟,是在去年才真正意义上戒掉的。从他的内心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戒烟,纯粹是因为他感到自己再也负担不起这种消费,因为他买房了。上班后,他就开始逐渐的向这种二十块钱档次的发展,并且还矢志不渝的爱上了这口。
其实戒烟有的时候还真的简单,他只记得自己在交完房款首付,走出售楼部的玻璃门后,手还在不停的抖动着。二十多万块钱,换回来的就是几张盖了章的白纸,甚至他连一块砖瓦都没看见呢,就要背负起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债务。二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呀?他买的是期房,在这个房市火爆的夏天里,也还只有这片期房的价钱能够看到一丝清凉,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下手了。在北京转眼也有十来年了,还没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可是有的人不是在北京奋斗了一辈子也没有买到房子吗?
走出玻璃门后,他颤颤微微的点燃了最后一棵烟,深深地吸一口,是肺部一阵隐隐的痛。拿烟的手稳定下来,他大步的向远处的一个公交站走去。离开了售楼部的视线,依靠着一颗枝叶稀疏的银杏树抽完了这颗烟,然后把口袋了的半盒烟和一只打火机毫不犹豫地丢进身边的垃圾桶里。
他戒烟了。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和香烟在做激烈的斗争。人们说戒烟是勇敢者的游戏,对于意志坚强的人来说不算一回事,可是真正的把烟戒掉,却也足足的用了整个夏天。
今天他却突然的想抽棵烟了。身体在想到香烟的诱惑的那一刹那是无比的空虚和衰弱,就像是一块挤干了水的海绵向往着大海。他毫不犹豫地走进烟酒店,但却在掏钱的那一刹那感到一种深刻的负罪感,是对不起自己的决心还是对自己的软弱的自卑,他说不清楚。二十块钱一盒烟,他差不多可以在外面吃四五天的早餐,可以买一件廉价的衬衣。也许是考虑的太多,望着售货员伸出来的手,他没有勇气说一句:我不买了。
没有走出门他就撕掉了烟盒外面的玻璃纸,揭开锡纸,抽出一颗叼在嘴上。打火机的火苗很高,差点燎着他的眉毛,他调小一些,重新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一口,身体重新充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