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为民开完会带着秘书李汉洲从县里赶回关王镇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到了这个时候,镇政府的干部们都下班回家了。而此时西街的第一天拆迁工作刚刚结束,秦铸刚送龙玉梅回去了,拆迁队和维持秩序的警察也都散去,拆迁工地上只留下一大片的残垣断壁和一些哭跳着的拆迁户以及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的粉尘。
“明生,到我办公室来。”回到镇政府不见一个人影的周为民连忙打手机给拆迁办主任洪明生。
洪明生正在回家的路上,不得不接手机,更不能不返回,尽管他明知道去见周为民没好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驾驶着摩托车回来了。
在周为民的办公室里,李汉洲给周为民和洪明生每人倒了杯茶后,赶紧溜了出来,他经常性的领教过,周为民发火的时候就像百吨炸药包突然间迸发,谁人挨着边都会跟着倒霉。
不待洪明生开口,周为民就发飙了!
他像黑猩猩一般挥舞着一对拳头,咚咚咚地锤击着办公桌,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咆哮道:“洪明生,你这个拆迁办主任是怎么当的,他妈的秦铸刚只是个副主任,你是拆迁办一把手,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秦铸刚让人强拆?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强拆西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挨了骂的洪明生一肚子苦水向谁说呢,虽说原拆迁办主任朱林杰下去了,他能当一把手要归功于龙玉梅的提携,但在实权上他哪里比得上龙玉梅身边的红人秦铸刚?说白了,他只是个名义上的主任,一切的指挥权依然在龙玉梅手中,付诸行动的又是秦铸刚,与他洪明生有多大关系,再说,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党委书记主管党务,镇长主管全镇事务,像今天的拆迁工作属于龙玉梅管辖,偏偏是周为民因为和龙玉梅之间的矛盾,非要从中插手不可。
“周书记,这件事你可不能全怪我啊。”洪明生也不是傻瓜,都不想得罪周为民和龙玉梅两个大神仙,马上摊开两手,耍起了两面派,“拆迁西街,新建办公大楼,这是龙镇长一直以来的意愿,而咱们目前的办公大院已经列为危房了,再住下去要出人命的。当然,我理解周书记的心情,咱们关王镇一直是个穷镇,镇委镇政府能节约就能尽量节约,周书记你不想新建办公楼也是想着这中间需要大量资金,记得我听你说过,如果我们迟个一二年再新建办公楼,把这笔钱省下来花在咱们乡镇的百姓身上,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周为民心里哼笑一声,心说洪明生这小子这么说是不想得罪我,其实,我反对建楼省钱用之于民的话,那不过是个对龙玉梅的托词,过了一二年,老子也就退位了,建不建办公楼已经没有关系了。
“洪明生,那你说说秦铸刚今天强拆是怎么回事?”周为民怒音很高的问道:“秦铸刚凭什么本事能调得动县公安局的人?”
洪明生道:“昨天下午,县公安局的罗警官来找秦铸刚,听说是罗小虎过来庆祝秦铸刚新官上任,周书记,你应该知道他们俩以前是战友关系,秦铸刚一开始给龙镇长当司机就是罗警官介绍的,就今天这事吧,肯定是罗警官从中帮忙的。”
周为民经常跑县里开会,当然知道罗警官罗小虎是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更知道罗小虎的妈妈周淑芬是县宣传部副部长,周淑芬还有个在市政府当纪委副书记的哥哥。
原来姓秦的小子找了个后台啊,周为民心里想。
忽然,周为民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一件事,副镇长牛德全的司机刘鹏曾经见过秦铸刚跟一位省里下来的记者认识,当时他还以为那位省里的记者是秦铸刚的靠山,今天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洪明生走后,周为民平息下来怒火后认真的想了会儿,对李汉洲说,“小李,对于今天秦铸刚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李汉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厚厚的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露出一股阴阴的冷光,道,“罗小虎一家是秦铸刚的后台,万一哪天秦铸刚在官路上混开了,实在不容小窥,而如果龙玉梅没有秦铸刚,肯定不会发生今天的强拆之事,我觉得应该想办法赶秦铸刚早点走人最好,等有一天秦铸刚对我们构成威胁,一切都晚了。”
周为民捏着下巴,轻微的一点头,“也好,这样也好。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因为强拆的事情这几天可能会有拆迁户闹群体事件,你现在就亲自跑一趟西街,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汉洲一天到晚在跟在周为民身边,哪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连忙说,“周书记,小李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添把火的本事还是有的。”
“好,很好,很好。”周为民说着,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阴笑,低声又道,“还有一件事要你安排,最好让牛德全去做,记住,越保密越好……”
然后,周为民便对李汉洲耳语了两句。李汉洲听罢,吃惊道,“周书记,这么干能行吗,万一哪天牛副镇长泄密出去,对咱们可不利啊。”
周为民微微一摆手,“你不必多虑,牛德全是我的人。”
这个时候,在县城桃源小区龙玉梅的家中,龙玉梅正在亲自给秦铸刚倒酒。
秦铸刚急忙站起来,“龙镇长,不可,不可,还是我来,我来吧,这顿饭本来是昨晚吃的,只因虎子先前约我,就推迟到了今晚,这酒必须我来倒,向龙镇长陪个不是。”
龙玉梅今晚的心情特为高兴,整个人的貌姿像年轻了十几岁回到十八岁那样迷人好看,她紧抱着酒瓶,笑靥如花,带着女子的娇嗔口吻,道,“铸刚,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吗,在私人场合要喊我玉梅姐,这是在我家里,怎么还喊龙镇长呀。”
秦铸刚看了看龙玉梅的儿子阳阳的房间,他知道保姆张姨正在房间里陪同已经吃过饭的阳阳看电视。
龙玉梅明白秦铸刚的心思,笑道,“张姨是我乡下的亲戚介绍过来的,不是外人。”
秦铸刚只好喊了声玉梅姐,说道,“第一杯酒还是我来倒吧。”
“这是在我家,我尽地主之谊,你倒什么酒呀。”龙玉梅坚持自己倒酒,说道:“为了西街拆迁的事情,朱林杰忙了大半年没有半点进展,我把他下调到乡下去了,现在我把洪明生提拔为主任,他却畏缩不前,而只有你秦铸刚一上来,就完成了我的第一步最重要的工作计划,我龙玉梅感谢你啊!”
说着,龙玉梅亲自站起来给秦铸刚倒了酒,秦铸刚也赶紧慌忙站了起来。
两人喝了第一杯酒后,过了会儿,张姨带阳阳出去散步,这下就剩两人了。
喝了酒的龙玉梅脸蛋如少女初遇情郎般的那样娇红,诱人,秦铸刚看得心里有些晃悠,可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领导,非分之想是要不得的,便把身子坐得笔直,中规中矩的谈工作。
他说,“玉梅姐,虽然今天完成了拆迁工作的第一步,但毕竟是在强拆下才做到的,我担心那些以后那些拆迁户会以补偿金或者其他理由闹群体事件。”
龙玉梅淡淡的说,“为了拆迁工作,我早提前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安置方面是没有问题的,而对于拆迁补偿金,我们完全按照上面的要求进行赔偿,任何拆迁户别想多拿一个籽儿,当然也不能让任何拆迁户少得一毛钱,再说,他们都签了拆迁协议,难道我会怕什么群体事件吗?”
秦铸刚知道,拆迁户的安置区就在镇南郊区,那是龙玉梅的前任老镇长胡子平退下来前就建好了,因当时胡子平年事已高,到了退位年纪,临退休前和如今龙玉梅的基调一致,镇政府大院过于破旧,不能再长久性的住人办公,新建新镇政府办公楼必须要建,可以说,建立镇南郊区的安置区,算是胡子平退位前帮了龙玉梅一个大忙。
实际上,秦铸刚担心的不仅仅是以后可能发生的群体事件,担心的还有周为民暗中使绊子,地头蛇陆虎处处找茬,以及拆迁户可能会被有些动机不明的人利用。
当两人把一斤酒喝了大半的时候,忽然秦铸刚的手机响了,他看也没看就接听了,“您好,哪位?”
“你是秦铸刚吧。”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听筒里阴阳怪气传了出来,“有人想要你命,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要我命?”秦铸刚一声冷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威胁。
对方依然阴阳怪气的重复道:“没错,就是想要你命。”、
秦铸刚随即呵呵一笑,“本人也不是吓大的,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