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淡化了我的哀伤,慢慢地我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妈,读书开阔了我的视野,知识让我也从妈的天地中走了出来,我对妈已经不能似儿时那般顶礼膜拜了,相反,我怀疑妈,否定妈,我认定妈的生活方式存在着很大的隐患。
我要改变妈,改变妈几十年的生活习惯。但是,妈,这不能说明我不爱您,恰恰相反,它说明我爱您,因为爱,所以才关注,因为心疼,所以才要改变。
我在我认为非常适宜的时候跟妈说:“妈,您这种生活方式不行,应该改一改。”然而妈已经习惯了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的儿女,在妈的意识里,长者为尊,儿女就算100岁了,如果父母在世,那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妈的脸就恼上了,妈说:“我怎么了?原来养大你就是为了斗争我。”看妈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赶紧说:“您听我说完。”可是妈说:“我不听你说,你尾巴一扬,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拉尿。”妈说得这么粗俗,我脸上也挂不住了,我完全忘记了我是劝妈的,忘记了我的本来目的,我冲着说妈:“您太武断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妈针尖对麦芒,我的冲撞出乎妈的意料,所以妈特别生气。妈像跟人吵嘴一样,妈说我:“你不就是多读了几句书,跟我咬文嚼字,我五担,我还六担呢,你也不打听一下子,你妈是谁,跟我叫劲,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妈,您让我无话可说了,可是我偏偏又说了,我说啦:“我不跟您说了,晓得您不讲道理,只是冇想到您这么不讲道理。”
我与妈本来是坐着的,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站起来了。妈听我说完,缓了一口气,拉过板凳坐下看着我说:“哎呦、你还不错呢,会吵嘴,来、来,我们两个好好吵一吵。”
妈看似冷静了一些,可是我却越来越生气,气得不停地大声喘息,妈跟我相隔不远,一定听见了。妈,跟您说实话,那一刻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颠覆了,我后悔二十年拿您当神明一样敬畏。妈,那一刻您在我眼里就一横蛮不讲理的刁妇,欺行霸市。妈,我甚至不愿再多跟您说一句话,可是我偏偏又说了,我说:“跟你吵嘴,冇得意思,我惹不起,我躲得起,我走。”我说完,转过身就往外走。
尽管我是背对着妈,但是还是感觉到妈气愤极了,妈站起来,冲着我吼:“你走,走了就莫回来,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没有我这个妈。”听妈一连串说出这么些绝情的话,我伤心极了,我突然好想父亲。妈,父亲是不会这么说我的,他要是活着,也绝对不容许您这么说我。我好想父亲,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滴。
我刚出门碰上弟弟回来,弟弟见我哭了,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了?”妈,我不敢回答他,因为我害怕我一出声就会忍不住要哭出声。我不回答弟弟,我拔腿就跑,一边流泪一边跑。我要去找姐姐,姐姐挨妈的骂最多,想必她也恨妈,想必她说起妈一定是罄竹难书。
妈,我到了姐姐家,向姐姐诉说了我与您争吵的整个过程以及我是如何的难过。可是,妈,我却没有得到姐的共鸣,姐笑了笑说:“你还是不知道我们的那个妈,她能干算得上一个,那脾气也算得上一个,她对的是对的,她错的也是对的。你让她改,那就是向她挑战。”姐说完让我照看小外甥,她骑上自行车,她要回家看妈,她不放心您。
看着姐远去的背影,想着姐说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母女之间,家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的。
但是,妈,我还是认为您应该改变您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妈,我没有看轻您,更没有要挑战您的意思。我依然爱妈,只是现在长大了,对妈的爱已经不似儿时的那般简单的喜爱了。妈,我长大了,我对您的爱承载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儿对妈的关心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