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相左旗右 > 第二十三章 帝师朱轼

第二十三章 帝师朱轼(1/1)

    朱轼字伯苏,生于清圣祖康熙四年,乾隆元年时已七十二岁高龄。历仕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官至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兼管刑部。是乾隆皇帝的老师。颇具惠政,居官廉洁,刚正不阿,世人颂其"束其励行,通经史百家"。虽不是首辅军机,却在军机处的位置贵不能言。他既不属于张党也不属于鄂党,是清正自守之人,所有军机大臣无不对其独尊一筹。称其为“高阁”。意思是说在军机内阁中独高一等。朱轼颇为乾隆皇帝所倚重,只是,年事已高,久仕朝政。勤奋亏养,以致久病缠身。乾隆帝早有恩旨准他在家中静养,随心力处理政务。但朱轼本人也深知自己将不久而逝。本着为皇帝学生站完最后一班岗的宗旨,一直苦苦坚守。就说军机值班而言,披星戴月不免费神耗力。其他军机大臣无不劝其感怀皇恩珍视身体,唯有朱轼自己却言辞意坚。不过乾隆皇帝早就知道,他的这位勤奋辅政的老师,肯定是不肯轻易休仕的,所以已有密旨给其他几位军机大臣,让他们多帮朱轼分劳,而军机大臣们也都命令朱轼的军机章京们,如果是太苦恼烦忧的政务一定要视朱轼的身体情况所言,能不报的尽量不要报与他免他动气有碍病体。如遇急务可以分交其他军机大臣之手。

    待方程颐由南屋进军机处时,看朱轼已卧躺在军机处的暖炕上。由乾隆帝派的随扈御医和太监左右伺候,方程颐走到身边,先是小声问了问太医病疾如何。太医背着朱轼对这方程颐紧紧皱了下眉,并以极轻的方式摇了摇头。刚进完汤药的朱轼见自己的章京来了,想必是有公文汇报,便勉强由太监搀扶着坐起了身,背后靠着螺纹刺绣的被褥,用极轻又费力的声音闻到:“立诚,昨夜送来的奏折都分阅好了吧?”

    方程颐凑到朱轼的身边弯腰垂手回答道:“朱老。。。都是些不打紧的折子。您刚敷了药,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会其他军机大臣都来了,一起商议也是不迟的。”

    朱轼微闭其眼,紧缩眉头。想是刚才方程颐进来时与给自己诊病的太医轻语几句,而后是听了太医的建言,不肯如实汇报了,便心生着急的问到:“你何时也会敷衍公事了?殊不知你手里的每一份奏折都关系着国家朝政,岂容尔等稍纵?”

    方程颐一听朱轼有些生气,本想着不用公事去烦扰他老人家,不想自己毕竟年轻口误反使朱轼动了气,吓的赶紧单膝跪地悔悟道:“朱老切勿,动气。晚生孟浪失言了。还望朱老为国事大计想,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至被晚生一时错缪所误。学生这就给您汇报奏折,(说着便转身向同来的章京随手取了几个奏本,奏折虽长,不过早由军机章京们分阅批注好了,军机章京向军机大臣汇报分阅好的奏折时,虽手里要拿着奏本以备军机大臣会不时亲阅,而自己却只读批注奏本里夹片上的简明扼要的意文即可。)随即念道:“四川按察使上奏朝廷,数年连省作案的杀人逃犯金石在,刘大力等恶匪,均已缉拿归案,准备审明正身,待今年“秋决”。问是否押送京城以震法纪。

    朱轼闭目养神专心听着方程颐的汇报,待方程颐念完一事,便开口指示道:“到是件大快人心,安抚民情的好事,不过也不必拿到京城来显摆了,就地正法也必等秋绝处斩。早点安抚亡魂吧。

    方程颐躬身答应着又换一本念道:“山西巡抚石麟上奏,祁县童家灭门惨案,首犯在抓捕缉拿时畏罪跳崖自尽,全案情皆因女婿成某图谋童家财产与外姓连某合谋投毒所致。案发两日后连某便心生悔意投案自首,此案才得以如此速破。问连某有悔罪立功之情,是否可在量刑上稍加宽免?”

    朱轼仍旧强振作着精神,微微冷笑道:“哼,恩准他不被凌迟处死,就等“秋绝”砍头吧,让他多活几天。算是宽免,有悔过之心总算没有泯绝人性。但他是畏法不是悔善!”

    方程颐躬身答应着:“是。朱老明鉴。(说着又翻开一本念道)山东巡抚岳浚上奏,莱州银号运银至济南,平度商号运银至章丘等数月内多家银号商号运银途中被劫案,均已告破,系一家山匪所为。山东按察使法敏亲率臬司衙门兵丁,探察一月便将此山匪剿尽。匪首从首数人均缉拿归案,就地正法。问是否可以报吏部以褒奖法敏等人之功。”

    朱轼欣慰的点了点头,脸上也终见其悅容了。因为山东巡抚岳浚和自己师出同门,只是自己比岳浚年早十几年而已,算是岳浚的师哥,朱轼早在当帝师之前就很看好这位干练勤政的小师弟,而法敏亦是岳浚所看重的门生英才,听到自己同门能如此合作无间,遇功亦不吝奏保,总算师承有人了,便说道:“岳浚贵在用人任之保之,功不避贤,过亦敢当。却是个大才,山东之内都有劣民匪患,法敏刚调山东才数月而已,便破此大案,实属难得。非上下合德,左右同谋不可。山东政事如此,人事怎能不治?准他报于吏部嘉奖。(说到愉悦时,便睁开眼,指了指方程颐)你在帮我给岳浚去封书信,告诉他好好干,他的路长着呢。”

    方程颐见朱轼终于愉悦精神了,便爽快的附和道:“是,卑职一定会将朱老这份殷切之情,告于岳浚,待我拟好信稿,在求朱老亲阅”

    朱轼点了点头欣慰的闭目继续养神。方程颐看朱老好不容易高兴起来,就不想在此刻拿“林福之”奏折的烦心事儿扰他老人家了,因为方程颐十分清楚朱轼嫉恶如仇的脾气。先不说事涉疆督纵子为祸之事就够朱老气的了。单是何玉梁命人殴打林福之羞辱斯文,一向以理学修身的朱轼非得气个半死不可。方程颐心里这样想着便拿定主意,这事儿绝不能和朱老说,刚才自己只是一言之虚,便惹得朱老大为不悦,险些加重病情,倘若让朱轼真的看到林福之的奏折,使急怒攻心动了真气。自己罪过就太大了。反正都察院也是张廷玉兼管,不如一会等他来了,交到他手再说。方程颐心里想的到是不错,可谁知道,闭目养神的朱轼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问到:“没别的事了?就这几件?”

    方程颐虽有心虚,却强壮镇静的说道:“还有几个折子,多是新任的按察使,刑部官员的谢恩折子。还有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们的谢恩折,就不一一念于您听了吧,等卑职捡几个分量重的,再报于您吧。”

    朱轼欣慰的点了点头:“恩,有来就有去,来了的好好当差报效皇恩。去了的不必过多感伤安逸晚年就好,捡几个顺耳的,赶明儿交皇上看看,也乐呵乐呵。让皇上知道天下臣子,无论来的也好去的也罢,时刻都念着如何报效皇恩便是。”

    方程颐:“朱老明鉴,老成谋国以致皇恩浩荡,普露群臣,实乃国家之福也”

    也许是方程颐迎合奉承的又点儿过了,反倒是朱轼感到天下事怎会如此顺当,朱轼转念一想便绉眉疑问道:“立诚啊!你刚才汇报的这些奏折,似乎可有“就喜避忧”之嫌啊.天下之事怎么会如此顺当?”上月顺天府奏报京中纨绔子弟殴打来京办事的地方官的案子如何了?都是谁家的犬子?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放肆?漕运船只私运商货的案子,办理的怎么样了?清理前朝冤案的旨意早已明发,现在是谁在承旨办理?进展如何?

    朱轼这一串不等方程颐一一作答的逼问,使方程颐深感为难,他也意识到了这位辅政三朝的元老勋臣,岂是如此好蒙混过关的。只是自己碍于朱轼的病情,怕这些忧烦之事惊了他老人家的病体才不敢上报。可朱轼现在这个问法儿,显然对他刚才报喜不报忧的工作方式,已怀疑生厌了。然而即使如此,朱轼刚才提到的这几个案子,桩桩件件都是极为棘手之事。甚至有些竟是前朝的积弊久拖不治,令人心生厌恶,避之不及。

    就拿清理前朝冤案来说。由于雍正皇帝对吏治的大加整顿才为乾隆皇帝开创盛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过凡事总有两面性。雍正皇帝为廓清吏治,对官员理政操守的要求甚至已经达到了苛求的状态,而下面的官员大多处于迎合雍正皇帝整肃朝纲的急迫心里,不免借此机会大肆网罗缪证,纠弹自己的政治竞争对手,为保私利铲除异己者,大有人在。致使冤狱丛生,酷吏横行。而雍正皇帝急功近利般的图求大治的心里,使其看不到急治吏治的弊端。当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朱轼,因为是乾隆老师的身份实在不便建言雍正皇帝,就是他建言,雍正皇帝也未必会听他的。所以朱轼唯寄希望于自己的学生乾隆皇帝继承大统后在对此弊端有所建言,清理冤狱以宽百官之心。乾隆即位以后也确实采纳了老师的意见,下旨军机处责成刑部清理冤狱,务求冤情可伸,以慰清官之屈。然而清理前朝冤案是最敏感的政治举措,因为有被冤枉的就有诬告的,这里又牵扯到目前朝中得势的各派各系的官员众多,实在不是一旨诏令就能彻查的了的。军机处的各位军机大臣无不对此避之不及,谁也不愿碰这个烫手的山芋。而刑部满,汉两尚书更是视其为背后芒刺般,每每提起都如坐针毡。所以这清理前朝冤案的政令,也就只能表面承旨办理,实际弃而不闻了。

    而“漕运船只私运商货”案。也是雍正十三年案发的。张廷玉自接到刑部奏报时,就明白这案子表面牵扯出的是两淮盐务和广东十三行的官吏商贾,相互勾结所为,然而他们竟然敢怎么做,也怎么做了不止一年两年了。背后则必有朝中大佬作为后援。如今事情败露,皆因原来互助互利的双方,发生了利益相悖,相互指责纠弹所致。身为宰辅数十年的张廷玉深知,这案子背后隐约站着的两大势力双方,不但有漕运一路沿省经过的各府,道,州,县。负责监察保卫漕运船只的官员难辞其咎,恐怕就连漕运总督和河道总督都难逃干系。张廷玉当时深知若是纠察严参此案,势必会震动朝局,而雍正皇帝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实在难胜此烦剧。国家政务都系数交由军机处的辅政大臣们秉章办理,而身为国家首辅大臣的张廷玉深刻的意识到,此时,国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待雍正皇帝选贤子继承大统,并助其顺利登基即位。而每每皇权交替之时,又总是伴随着朝局的动荡,光是安抚朝中各派新生势力和老派固有势力之间的平衡交替,就已经不易了。这时若再严查此等大案,涉及官员之多,派系错综之复杂,则绝非合乎时宜之举。所以此案的办理也就只能搁浅了。

    至于顺天府上月奏闻京中纨绔子弟殴打地方官的事,其实是一场误会而已,皆因两方人同在一个酒楼,与朋友欢聚饮醉后,为一歌女的争抢而相互大打出手。地方官也没有穿顶戴朝服,权贵子弟脸上也没有刻字。本就是一场普遍的殴斗而已。可权贵子弟仗着人多,把地方官一方打的够呛。地方官们觉得受辱不服,便告到了顺天府衙门。顺天府衙门凭案稽查才得知,原来打人方竟是些京城里的权贵子弟,为息事宁人,以保富贵想,地方官也就不愿再深究了。只是此事被京城里巡街的御史知道了,则非要顺天府秉公办理,如实上报。顺天府即不敢得罪权贵豪门,也畏惧御史的参劾,这才将案子上报刑部。而权贵子弟们知道后,竟搬动了“皇室宗亲”来威慑刑部。地方官怕事情闹大也纷纷上折要求撤销控告。可一旁监察此案的御史却不肯就此罢手,并多次上折要求刑部秉公办理。刑部尚书觉得左右为难,只好上交军机处请示办理。这案子因为牵扯到了“皇室宗亲”,所以大家都觉得如何指示,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只能装作没看见。把事情拖黄为止。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无人问津了。

    再说都察院的折子,虽说都察院隶属刑部,不过确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稽查官吏的机构。由张廷玉常年兼管,而张廷玉身为首辅军机大臣兼管庶务繁多,如遇都察院的奏折也应先交由兼管刑部的朱轼阅看,再交由张廷玉之手。可朱轼如今病体缠身,难烦劳局。皇上已有恩旨让军机大臣多帮分劳。而张廷玉也私下里和朱轼的军机章京们说过,如遇都察院的折子,就直接上交他即可,除非是都察院奏报结案的“喜事".才交由朱轼阅看,以宽其心,益养其病。可都察院进来是非繁多,罕有什么令人高兴的奏折递上。以前那些官吏弹劾案还没处理完,今天却又刚送上来一件“林福之状告都察院”的奏折。真是令人烦恼不已。根本不能跟朱轼如实汇报。

    方程颐知道,朱轼竟然开口问了,自己一个能办的案子都拿不出来,肯定是无法原宥的。可看着朱轼禁闭深凹的双眼,面颊枯瘦而无色。嘴唇苍白而干裂。这都是一个人“下世”的光景。而此时若再拿着三个毫无进展的案子说给朱轼听,哪个案子都足以气的朱轼听后非呕血不可。此等罪过方程颐岂敢承担。如果非要拿一个糟心的案子来说,和上述几个大案相比,倒是“林福之的奏折”算是不大不小,自己似乎可以避重就轻的和朱轼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心里这样想着便将林福之的奏折拿了出来,可刚要像朱轼做汇报时,原来闭目养神的朱轼,却忽然眉头紧锁,呕咳不止。一时间旁边侍候的太医和小太监又是左右相围了好一阵,朱轼的呕磕才算停止。看着朱轼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而短,面露难色仿似不久便逝的样子。方程颐立刻打消了将林福之的折子报于朱轼听的念头,他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再拿这些烦忧之事,惊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帝师的身体了。

    可朱轼却似乎并不肯让方程颐蒙混过去,他知道方程颐是惜他病体才不忍将那些烦心劳神之事说与他听的。可自己为皇帝学生耗尽余生的心力仍在,所以越是别人不敢轻易触碰的敏感奏折或案子,他以帝师独尊的名节,就更觉得应该管一管,于是,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并用极费力的声音说道:“立诚啊,你不必忧我,我恬居枢臣之位,这命早都交给皇上了。如今你们看我,我亦深知自己时日无多,越是这样,为人臣子就越应穷尽一身残力,报效皇恩与万一。我难道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案子,它的为难之处和烦忧之处吗?我只担心,此事我不过问,一旦我随先帝而去,就再无人肯实力办差了!”

    这话说的极为中肯,使方程颐和在场的其他军机章京,深知太医太监对无不感佩,身为帝师的朱轼这颗忠君爱国之心,这份勤正奋邪之义,可朱轼越是这般忠于任事,忘却自我,不畏艰难。方程颐就越是不舍得将这些烦劳之事告于他知。正当局面陷入尴尬于沉默时,军机处的另一个早已对此窥伺已久的军机大臣查郞阿,走了过来,一来是闻朱轼呕咳前来问安,二来是看到了方程颐等军机章京汇报工作进入 困境前来解围。实际上是想探究方程颐手里拿着什么奏折,奏折内容为什么不敢跟朱轼如实禀报。心计向来重的查郎阿,方程颐一定是在向朱轼隐瞒着什么。。。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列表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