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乞儿们的聚会是第二种，他们心怀着无依和悲怜，踏入这宽阔的草棚里，要找的并不是心里的寄托。这里来到的每一个孩子，脸上都一致的同一种表情，谁都不说一句话，气氛沉静的肃穆，却让人觉得自然！
于佳飞他们来时就是这样，几到十几岁的孩子们围着一片空地，近二百人让空间显得狭窄，又因是黄昏，唯一没有土墙木板堵上光的所谓的大门，几个孩子站处了后，棚里更是暗了几分。但还能看清走进中间讲话的人的面孔，那是一个六七岁脸圆圆的男孩，他说什么，于佳飞没有在意去听，他现在忐忑着，想自己去否也站在中间讲话。
孩子们眼见的空地谁都可以去说去讲，不过多次都是围外的人喊名字上去，或是孩子们不愿冷场。但这在越来越紧张的佳飞看来，却是前天打三个坏蛋最卖力的人，他们应该出头风光。这样想着，佳飞突然臆测到自己在谁的后面，于是，他朝身边唯一认识的人看。吴泽正仔细地听，罗子他们进门左边走去了，但佳飞把对面看遍了并没有找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燃上的蜡烛忽明忽暗终没有了活力，这次的聚会完美的完成。虽并没有实施分组的事，或可能有。佳飞不知道，到出了那棚子他还在想自己和那孩子们围着的空地，当然，他并没有走上去。
翌日，太阳东起，空气里还有些清凉，于佳飞照例最后一个醒。没有人愿意让刚离开家的孩子早一刻离开梦乡。屋里只有晓妁一个人，佳飞看见她正片片的碎布一针针地缝在一起，腿边一大团各种颜色的杂线泛着灰白，上面还插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锈针。
晓妁听见声音朝佳飞看，之后，就放下手里的活和他搭话，边将早饭拿出来两个人吃，无非是些野菜馒头，因为还要去艾老疯子家，就在路上吃了。
来到那齐胸的篱笆前，佳飞每次都能看到小女孩或者一个糟老头站在那里，祖孙俩相依为命，佳飞一直想不通他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艾博可是上着学呢！
这次看到佳飞两孩子来，老人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高兴欣喜，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眼泪哭闹了起来。那七八十岁的身子顿在地上时，着实让晓妁一慌，她跑过去拭老人的泪，哄孩子的口气说:“爷爷这么哭了？”好久，两人才从含含糊糊的话里明白意思，老人是不满陪他的孩子时常不一样，拉着佳飞的胳膊直夸他每天都来。
晓妁只得耐心地解释，老人听许多孩子都去镇上要饭，眼睛闪着趣然的喜意，爬起身就往家里跑，再出来时，光着的膀子上挂着一个麻袋，左手托着一个破碗，拐杖撑地面时总要颤一下，全然没了刚刚健硕的样子。
“你这是┈”佳飞走向去问，脸上一白，之后就是绯红。
“我也要饭，好久没去了。”老人说，袋子里掏出两只碗，佳飞两个孩子拿着，他又看向了自己的那只。
晓妁见老人的手晃个不停，心里不安，问:“爷爷你没事吧！”
“我在练习手抖得快些，你不练习吗？”老人看着晓妁，手也停了下。
“不。”晓妁被这傻老头的想法唬蒙了，她忙说:“我不用！”
“不用？”老人歪头想了想，也不再在意自己的手抖不抖了，他转向佳飞，说。“我的作业，你告白没！”
佳飞不好意思，偷看了看晓妁才说:“没有。”
“告白！”晓妁有些惊疑，盯视着佳飞。“告什么……跟谁告白？”
“龚丽。”老头谈起这很开心，他留的作业竟有人在意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晓妁脸上沉了下来，她愤怨说:“又有她！”
老人听她这么说，露出讨好的表情。“你知道她在哪？”
“哼。”晓妁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去理他。目光再看佳飞时冷冷的，一句话再也不说。佳飞摸不着头脑，心里发怵不愿传言，一路上倒是这糟老头嘟嘟囔囔的讨厌个没完。
他们要去的镇里，就是前文说到的车站、港口座落的地方。这个城镇含括着孩子们生活的村子，所以，那时的人只是指人流密集、商业繁华的街道而已。
晓妁走的路上已经弄了泥土在身上，三人来到寻了一条没有其他乞儿的街，她自己拿着碗每个路过的人讨要。老人则是一边上伫着不动，手颤巍巍的伸向经过自己的人，口里哀哀戚戚的小声气地乞求。佳飞站在老人的身旁，头低低的，攥着碗的双手也是下垂，十几分钟了，就是没有动一下。
老人看路人渐少，腰始终伛偻，凑近佳飞的耳朵。“你不会要饭？”佳飞抬起目光，眼睛已经有些湿了。老人于是说:“没关系，老师这个也可以教！”他偷偷看了看两边，说话更加的小声。“先教你说话……等一等。”说完，老人闭眼呼息了两次，又注意下手抖的频率，突然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叫花子哟──”
这哪里是要饭，分明是吆号声。突兀而且浑厚，让不远的晓妁也一阵惊异，扭头看去，老人可怜巴巴的语气里带着哭腔，喃喃着只有走近了才能听清。“给点饭吧！”
旁边，佳飞羞的脸上通红，看着越来越多围来的人指指点点，他差点没哭出来。老头依旧抖动着碗站立不动，声音高高低低只是在说。“饿了给点饭吧！”
围观的人群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他捏了捏老人的臂膀，老人任由他，口里还在重复着说话。青年拿出五元纸币，对老人调侃。“想要吗？”
老人颤动的碗举起，青年嘴里发笑，说:“别装了，一吼吓我一跳，比力气赢了给你！”
老人茫然的目光抬起，看了看青年，之后把碗收进袋子，手不抖动，动作麻利，看得晓妁都是汗颜。“怎么比？”老人问。
“来！”青年在有阶梯的商店前坐下，两人扳起了手腕。老人坚持了十几秒输了，怏怏站起，手哆嗦着拿出碗，身子又一佝偻要起了饭。青年哈哈一笑，将纸币揉成一团，丢进佳飞的碗里，问老人:“老爷子，你身子骨怎么养的？”老人回过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知道。”青年嘲讥了自己两句，在老人碗里放了一枚硬币，这才离开。
围观的人也有的施舍，不过多都是向老人身边跟着的小男孩──他们太像祖孙俩了。这一会儿于佳飞就有了十七块多。
在几分钱就能买一个馒头的市价，这是令人眼热的。佳飞把钱交给晓妁，当时她就着了慌。让老人和自己回去，老人把三只碗收起直摇头说要找龚丽，晓妁又急又气，只好带着两人找哥哥吴泽。
吴泽知道晓妁身上有二十几块钱也是一时的发蒙。但一旁可恶的疯老头非要找什么人，不让晓妁脱身，这让他阵阵的心悸，生怕晓妁找自己的路上拿掉了些，想查看却也不敢。
晓妁看着哥哥离开，心里才缓缓的轻落。有了心思，自然容易找到人。于是，三人一排坐在路肩上，看着对面卖小饰物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多个小时。小姑娘十一二岁，对他们看自己心里狐疑却也没有什么表示。期间她挪动几次位置，三个人跟着，这让她更愈发的猜想，若不是认得对方，可能女孩早就被吓跑了。
这样持续到中午，街上走动的人变得更少了，晓妁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乞儿小跑到对面殷勤地向那姑娘攀谈，心里升起火气，突兀地站起身愤愤然又坐了回。龚丽自然看见了，示意那小乞丐身后看。老人这才瞧见那是罗子，于是他喊:“小子，到老师这儿！”
“老，老……”罗子硬是把"头"字憋在了肚里，换了口气，说:“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老人美滋滋的等他叫老师，不想中途没了，脸即垮了下来，恼怨的样子，和晓妁一式一样地侧过头，不再看他。
罗子自是不踩这疯子，神色如常，本要和晓妁搭话，遇到一声冷哼，悻悻的又到佳飞那坐下，边说:“你们在这干嘛？”
“我们在等丽丽回家！”佳飞说，脸不由的开始泛红。“看看她家在哪儿。”
“家在哪儿？”罗子不解，目光看了看两个姑娘，晓妁知道龚丽住那儿，佳飞也不可能说谎，试想谁没事暑天的晒大太阳──罗子快速的理梳，目光看到装生气的老头，瞬间脸上精彩了起来。“老头，小佟知道龚丽家在那儿。”
老人回过头，眼里光芒闪烁，全没注意罗子对自己的呼称，他也凑近罗子耳语，得到了肯定，高兴的跳起身，抱着罗子嚎叫，罗子挣脱开，把佳飞推出去逃到了一旁。于是，老头就咬佳飞的耳朵说话，要紧的大事一样，生怕别人听到。晓妁看的疑惑，就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老人嘘手指。罗子阴阴一笑，两手摊开说:“老头不愿你听！”
老疯子大为满意，拉着罗子就要走，却又停下拍打自己的后脑勺。着慌地说:“糟了，糟了，忘了阿博这妮子了，她看不到自己会骂我的！”口里嘟囔，老人跨出一大步又跨出一大步跑了起来。
罗子看着滑稽，戏谑喊:“老头，迈步再大些，跑的快！”老人回头谢了声，按罗子说的，走的更慢了。
三个孩子跟在老人的后面，女孩子满脸阴云，佳飞受迁怒心里正在郁闷，只有罗子一个人没完没了的说着皮话。一时，见晓妁拾取地上的小片碎布，罗子就手夺了去，正声正气地说:“看，一扯就破，太没出息了！”停顿一下，他接着又道:“瞪什么，你给我缝的裤子，一天不知道自己就有了洞，还是我忽悠女孩的时候，丢死人啦！”
晓妁瞟了他一眼，脸上还是生气的样子，不过，她嘴角却有一抹得意的弧度，扭身和他拉开了好一段距离。罗子见此满不在乎，鼻子里哼了一下，跑去矫正老人走路的方式。这让那傻老头更加的高兴，喜欢罗子，强拉着要请吃午饭，罗子那会推辞，回身挽佳飞走，临了白眼向晓妁瞧。
晓妁停下步子，却突然想到那十几元钱，哥哥一上午没有看到了，就调转方向要回家。这一走让正在自得的罗子心里惊愣，自认为真把她气恼了，踟蹰不定，终还是撇下了佳飞去老头家，自己追了去。
佳飞被老头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就打发了，给鸡蛋这么珍稀的食物是勉励早些完成那所谓的作业。之后，佳飞就被踢着屁股赶到了小佟的家，老人在远处要躲着监督，可最后佳飞就找不到他人了。
一个馒头势大，鬼孩子小佟刚刚还不乐意的表情当下转变，夺过佳飞手里的馒头嘴啃着就起身领路。佳飞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的慢吞吞的。
“晓妁和丽丽有仇吗？”佳飞问，语气小心翼翼的。
小佟脚停一下，扬头想了想，说:“没有，就是罗子好给她馒头，妁儿不待见她！”
“这样啊！”佳飞胸里呼出口气，在心里自言自语。
“佳飞！”小佟忽的压声音喊，拍着佳飞的手臂指一个方向。佳飞顺着去看，龚丽正一个人在前面走，一身淡青色的衣裳，两只马尾辫子长长的垂落，玲珑而可爱。女孩也是注意到了身后，看到佳飞脸上明显愣了愣，但步子却是放慢了，甚至可以说停住了。
小佟肘戳了戳佳飞，见他不做反应，口里说道:“女孩喜欢主动的，佳飞！”
于佳飞鼓不起勇力，犹豫着说:“她要是不同意呢？”
“真笨！”小佟恨不成器的口吻嚷道。“不同意，你翻个白眼回来不得了！”
听是这话，于佳飞一阵失落，阑珊地说:“那还是算了！”
一边，龚丽把两人的话听到耳里，于是先开口，说:“你们要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佟眼瞅佳飞木呐，心里思量，说道:“我比你小可这比你强，你看我，学会了你要再给我一个馒头！”说完，不等佳飞任何表示，径朝龚丽走去，说:“丽丽，我喜欢你！”
第十章 见证与离合（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