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记得《唐摭言》上曾言:朝旭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莫非就是这个?”男子的声音颇赋磁性,从他嘴里念出这几句来,很有几分韵味。
许栀晴看过这个典故,大概意思是说穷的盘子里只有苜蓿,苜蓿本是牲口吃的东西,随处可见,于野草无异,后世便常用来比喻居官清廉,东坡居士也曾有诗句云:“久陪方丈曼陀雨,羞对先生苜蓿盘。”后来给爷爷再做苜蓿饼,许栀晴都称苜蓿盘,被爷爷收录到许记的新食单中,用以告诉许家后代子孙知足常乐。倒是不想这男人竟随口便能说出来,可见不是只识字这么简单,那么,这男人是谁?这时候跑到厨房来做什么?许栀晴打量猜疑的目光相当明显,男人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迈步走过来,站在窗外,没看许栀晴,却盯着盘子里的苜蓿饼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了一角吃起来,一角苜蓿饼吃完,又拿了一角。
当他的手第三次伸向盘子,许栀晴蹭一下把盘子拿到了一边儿:“我说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我费了半天劲才做好的,也只吃了一角,你倒好,打算包圆啊,还有,你是谁啊?这时候跑厨房来做什么?”
这男人白瞎了一副好模样儿,一点儿男人的气度都没有,激的许栀晴脾气上来:“我自己做的东西,给谁吃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就自己做,这是我的,没你什么事儿。”说着,也不走门,撑着窗台跳到了外头,抱着苜蓿饼,靠在廊子上吃了起来。
琢磨着那男的自己没趣,肯定就走了,便用余光盯着他,不想,男人并未离开,反而走了进去,从缸里舀了面粉开始和面。
许栀晴愣了愣,这男人的手法相当熟练,面团在他手里甩上甩下,花样百出,许栀晴不禁撇撇嘴,卖弄个屁啊,当谁不会呢,不过,他这一手露出来,许栀晴倒更疑惑起来,这是哪儿的管事啊,瞧和面擀面的利落劲儿,倒像面案上的?
正想着,男子已经擀好了面条,正在切萝卜丝,青蒜,姜,葱白切碎,然后开始煮面,面煮好,过水,寻了两个大海碗装起来,放到一边儿,许栀晴见他找出辣椒碾碎放到面上,暗道,莫非这儿男人想做油泼辣子面,倒真是个会吃的。
油泼辣子面是西安最著名的面食,好吃易做,省时间,以前在厨房自己还想过呢,可惜那时候厨房没有辣椒,也只能作罢,倒真想不到,这男子会做,而且,看他拨开灶火,锅里烧油的手法,颇为地道,真有两下子。
一阵扑鼻的辣香飘过来,许栀晴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真是异常怀念的味道啊,闻见这冲鼻子的香味,顿觉嘴里的苜蓿饼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正想一会儿等这男人走了,自己也做一碗解解馋,不想,男人却开口招呼她:“用一碗面换你一半苜蓿饼,还算公平吧?”
许栀晴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觉这男人还算有那么点儿风度,人家都给自己台阶了,就别端着了,更何况,这男人说的是,这里就他们俩,半夜三更,能找到个一起吃东西的食友,也算缘分,遂点点头。
两人也不用桌子,一边一个坐在廊子两头,吃苜蓿饼配油泼辣子面,这种吃法着实不搭,可配上今晚的月色跟漫天星光,竟也觉美味非常。
不得不说,这男人做的面相当地道,油泼辣子面,除了面条要劲道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油温,油温过高,则容易有焦糊味,油温过低,激发不出辣子的香味儿,所以,要不高不低刚刚好才行,做碗油泼辣子面不难,要做好却并不容易,这男人倒是个内行,莫非也是厨师?
想到此,许栀晴抹了抹嘴,看着他道:“你是厨子?”
“不是。”
“那你怎么做得如此娴熟?”许栀晴很是疑惑。
男子也没回答,问她“你真的是厨子吗?看着不像。”许是觉着许栀晴身上的气质不像厨娘。
许栀晴摇摇头:“你眼光有点儿差,我真是厨子。”
许栀晴不禁侧头看了看,天上群星闪耀,璀璨如晶亮的钻石,铺满整个夜空,如此美丽,却也如此陌生,不知许记如何了?许家的烹饪学校如何了?还有她那些亲人,朋友,同事,学生,还有,损友林杏儿,失去自己这个让她没事儿就吐槽几句的闺蜜,是不是异常寂寞。
忽听对面男人开口:“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许栀晴不禁白了他一眼,亏自己刚才还被他的模样儿气韵,唬了一下子,原来是个大俗人,如此夜色说什么话啊,懂不懂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许栀晴倒也没理他,起来拍拍手就回了房间。
而她身后的男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