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对于一只妖来说,是那样的短暂,不过区区弹指一挥手之间。
修习功法时,若想要在术法当中有极高的造诣,将需要数不清的十年、百年、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积累、沉淀、突破…直至功成。
十年里,一天一天数着度过的煎熬的岁月累积,怎么就这么快到来了呢?对于绿荷来说,十年之约,满满的都是对残酷的未来的恐惧和害怕。每一天看着太阳从西边降落,都像一只小虫子一样啃噬着绿荷的心,她无数次的祈盼第二天的黎明不要到来太快,可以每一天再长点,再长一点…
倘若能跳过十年这个数的话,该多好!
绿荷看着从屋内慢慢走出的小女孩,眼里是深深地哀伤:从出生开始,祭儿便身体受损不能久坐和行走,等到她渐渐长大,身体好些时,残酷的事情又向她袭去。
风儿吹起连祭淡粉色的衣袂,她轻盈地走着,每一步都轻到听不到声儿,仿佛脚下的路也是有生命,她怕她自己走得稍微重点,便踩疼了脚下的路。
她微微抬起左腿,迈过低矮的门槛。她微微扬起修长的白皙的脖颈,脸上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而薄的石片,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随着风动的除了她的衣袂,还有乌黑乌黑的长发,它们丝丝缕缕飘扬在她身后、耳边…
连祭洁白无瑕的小巧面孔,犹如天空中最柔软的云彩般纯净,清朗的眉眼,带着拨云见雾的明晰,墨黑的眸子灵动非常,仿佛与人诉说着千言万语…额际粉嫩的桃花胎记,为她白皙的脸庞上增添了诸多颜色,带着人面桃花红的清新淡雅,使得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淡疏离感,渐渐变得让人容易亲近起来。如果把抹去额际的桃花胎记的她比喻成从画里走出的小小仙女,那么拥有桃花胎记的她,则像一个活灵活现存于现实中的千娇百媚的娇俏小女子,这就是人妖之后的完美融合体!
“妹妹,今天哥哥带你去花谷,那里的花特别美!种类也多得能让你惊叹。去年你远远的站着看无缘亲近去摘花,真是太可惜!”连祀拉着连祭的小手,边走边说:“妹妹,你的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就该多出去走走。姑姑—”连祀朝着站在身后的绿荷挥了挥手:“我带妹妹岀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绿荷笑着颔首:“慢点,祀儿!早点回来!”绿荷轻轻叹息,双手交握,内心比往常都要坚定些,她准备了足足十年,虽然她的术法进益不算太大,豁出命去总能为两个孩子争取多存活片刻的时光,她的心里无限怅惘:“该来的总会来,十年哪,难得看到两个孩子兴致高,能一起手挽着手离开屋子一里之外。”绿荷目送着两个孩子的身影埋没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花谷的花儿真多,说不上名儿的数不胜数,连祀细心地挽着连祭的手,兴奋地说着:“妹妹,这是海棠花!这是三色堇、含笑、芍药、满山红、深山含笑,那是虞美人、毒八角、白檀,还有继木、马蔺,对了,妹妹,前面还有一大片的桃花林。待会哥哥带你去瞧瞧,你肯定会很喜欢很喜欢。”
“嗯!”连祭笑得眉眼弯弯:“哥哥,你认识很多的花儿呢!它们好美!”
“咳!你只是看了这个时节开的一小部分花,你不知道到了署夏和秋冬还有更多的花,有好多花呀哥哥也叫不上名儿。毕竟这里的藏书实在不算多。书上没有记载,哥哥也不晓得。呵呵呵——”连祀爽朗地大笑起来:“有些花,可是属于我的,因为它们的名字可是我所赐。”连祀特别享受妹妹投向他的带笑的目光,让他产生一种天下唯有他是最聪明最有才气的人。嗯,这种被人敬仰的感觉真的太让他飘飘欲仙。
连祭闻着盛开着的鲜花清甜的香味儿,缓缓闭上眼睛,慢慢抬起双手张开双臂。山谷的风儿一下又一下拂过她娇嫩的脸庞,带着各种花的气息,铺天盖地涌进她的鼻腔、肺腑,流经四肢百骸....渐渐地身体越来越暖融融的,刹时她便觉得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每一寸骨骼变得松快极了。她欣喜地发现身体的奇异变化。当她睁开眼想把这件奇异的事情告诉哥哥连祀时,看到的是哥哥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连祭放下手臂,拉起哥哥的手摇晃着朝他撒娇:“哥哥,你怎么了?”
连祀指了指地面。只看见刚刚还带着露水鲜艳欲滴的花朵,歪歪斜斜地枯败了一大片。
“哥哥,怎么会这样?”连祭着急地问哥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花朵瞬间变成如此狼狈的模样。
连祀狠狠地吞了吞口水:“每一朵花都有它的花期,有开就有谢!妹妹,你不用为此惋惜。可能恰好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赶上花谢的时候。你想啊,一朵花谢了,另一朵花受到感应,自然就一片一片地倒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连祭有点失落地说:“哥哥,明年这个时候,花还会再开吗?”
“那还用说?肯定会开得更多更美!明年的这个时候哥哥再带你来看。也许就是这个地方,还长着现在开着的这朵花。”连祀害怕聪明的妹妹会在他脸上发现端倪,赶紧撇开脸:“妹妹,我们去桃花林吧。姑姑经常在那里修习术法,我偷偷地学了几招,这是我的秘密,妹妹,你可不能向姑姑告密。”
连祭“格格格格”地笑了起来:“嗯!哥哥,你放心。我的嘴可严实了,谁也不能从我的嘴里听到哥哥的秘密。”
“呼——”连祀深深吸了口气:还好还好!妹妹没有任何的怀疑。他心里纳闷着,为什么妹妹张开双手,每一朵花都像把自己的精魂交予出去,涌向妹妹的身体?哎!真是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连祀丢开自己线头一样的思绪,他可不想自己吓自己。妹妹如此天真可爱,根本不可能发生他刚才所想的事情。看着妹妹欢快的笑脸,他比谁都要开心。
“妹妹,小心点。把手给我,哥哥拉你过来!”连祀带着连祭来到桃花林。
漫天的桃花瓣片片扬起,在空中一圈圈地旋转,而后归于尘土。
“呀!”连祭轻叫着:“哥哥你看,它们在飞呢!”
连祀看着平时安静的不太说话的妹妹,今天像个小老太太神神叨叨,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宝藏。
“哥哥—”妹妹的疾呼打断了连祀的思绪,原本紧握着他的手的妹妹,已经悬于半空中,连祀大力地改用双手紧握住连祭的手:“妹妹,别怕!抓紧哥哥。”
“哥哥,祭儿不怕。”连祭轻轻点头,奋力转身,双手抓紧连祀的手。
风瞬时停了下来,连祭跌跌撞撞落地,倒在连祭怀里。
连祀扶起连祭:“妹妹,你有没有事?受伤了没有?有没有哪里疼?啊?有痛的地方赶紧告诉哥哥。”
连祭安抚道:“哥哥,我没事!刚才就是风太大了,我没抓稳你的手。所以....飘了起来。”
还有这回事?连祀挠了挠小脑袋:妹妹身量太轻,这儿靠近山谷,极有可能是这样。
连祀扶着连祭从桃花林穿过,回到小屋。
他们离开后,山谷的风,呼啸着更加肆虐地吹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