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克为这个活动做了精细的安排。他先向王副市长汇报了自己调查的情况和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得到了王副市长的赞赏。王副市长立即向关书记、郭市长作了汇报,书记、市长都很支持,并对抓好这次活动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王副市长亲自主持召开了教育部门和宣传部门的联席会议,会上强调代表市委、市府意见,要把深山支教的典型总结当作全市落实普九的大事来抓,并要求报社、电视台按政府部门提出的方案进行采访和报道,明确指示由政府副秘书长马维克代表市府负责抓好这项工作。
有了尚方宝剑,马维克便开始了此次采访。
采访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记者们要爬一二十里的山路到东西岭小学。几位男士没多大问题,何叶就有点够呛了,从来没有爬过高山,爬一会就气喘吁吁,落在后面了。马维克虽然心中对她有点怨气,但作为这次活动的领导,又怕电视台新闻专题的主持人出点什么事,只好让陪同的副乡长带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来陪何叶走走停停地上山。
何叶离开《江宁新闻》主播后,被安排到新闻专题部,她做的一系列新闻专题片,上级领导满意,观众反映也好,在台里的地位日渐提高,还担任了新闻专题部的副主任。几次见面后,她打心眼里喜欢马维克,敬佩这个有胆识、有才华的副秘书长,也感觉马维克在关注她。但自从青岗坪后,她明显感觉马维克在冷落她,甚至在鄙视她,她想把一切告诉马维克,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自己,而且别人不会他也一定会。但她又没有那个勇气和胆量,当然她也担心马维克知道真情后会做傻事,所以她只有忍着,让委曲的泪水往肚里流。
这次新闻部接到采访深山支教典型的任务,何叶就主动要求到现场采访。
出发前,何叶对八峰县走马乡东西岭的情况作了一些了解,知道是在高山上,没大路,她的家乡也在乡下,却是一马平川,她没有走过多少山路,因此她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一到这,望着那高高的山,那隐隐撒在山腰中的村庄,看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她的腿就开始打闪了。她恨自己不争气,努力调整自己,不在马维克面前太丢脸,咬着牙不再停下来休息。
马维克看出了何叶的心思,不吭声,心里冷笑了笑:这女人不但人长得漂亮,有气质,也还蛮有个性的,难怪……马维克不愿意往下想。
这条山间小道是东西岭的人多少年踩出来的,正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它顺着平缓的山坡盘旋,虽然狭窄不平,但陡坡地方都修了些简易石梯,白天天晴时还是挺安全的。路蜿蜒向上,或穿过树丛,或经过田畦,刚刚立秋,两边还是不时有野花飘香。
走到一个S型转弯,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这里有一小块平地,还放着一些可供人坐的石块,大概是人们为那些负重上山的人小歇准备的。马维克停下来看看何叶,她穿一件淡黄色的紧身T恤,显现出婀娜的身体,盈实的胸脯在喘息中不停地起伏,脸上溢出了晶莹的汗珠。此时的何叶更楚楚动人,比电视中更真实可爱,马维克不由得生出怜惜之心。
“小何,休息一会再走吧!”马维克说着,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和瓶矿泉水,转身递给何叶说:“来,喝点水!看你一头的汗,擦一擦,坐下休息一会。”
何叶停下来,大胆地望了望马维克说:“谢谢,马……秘书长,拖累您了。”
“没有呀,你一个女孩家,头一次爬这么高的山吧?还行!”
“可是掉队了,还要您陪着我落后。”何叶不好意思地说。
马维克心想,要不是那样,我巴不得和你落在后面呢,哼,咳,淡淡笑着说:“还好呀,慢慢走可以好好享受这美丽的景色。山峦叠翠,层层黛绿,有金黄镶嵌,有红叶点缀。山脚下我们进山的公路缠绕大山,远处白云深处有人家,真是无限风光呀!”
何叶顺着马维克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如画一般的美景尽收眼底,但她没有被眼前的美景吸引,而被这眼前的人吸引了,很早就吸引了。她很快收回目光,盯着有几分陶醉的马维克。她的心在跳:这个男人,看上去如此儒雅,才华横溢,这本来就美的风景被他一描绘,更美了。虽然在他心里看不起自己,但他还是那么关心人,善解人意,他哪是在赞美风景,分明是在给自己打气。
马维克感觉到何叶在注视自己,而不是像原来偸看,立马把漫游于自然的心收回来。
何叶慌乱地收回目光,只觉得脸在发烧,赶紧坐到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咕噜地大口喝水。
马维克站得离何叶远一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遐想着什么。
何叶忍了半天,终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石头说:“马秘书长,您也坐一会吧!”
马维克慢慢走过来,刚要坐下,不远处响起清亮而优美的歌声,他没坐下去。
阿哥你在山巅巅
小妹叫你听不见
有心去会哥的面
阿哥呀,不知你等我多少天?
……
马维克和何叶连忙走到山边,顺着歌声,他们看到一个大姑娘和一个背着背篓的大叔正向他们走来。
转过S弯,大姑娘也发现有人,立即停止了歌声。
马维克赶紧迎上去,一边帮那位大叔接背篓,一边说:“来来来,大叔,先歇一会!”
大姑娘放下一个大背包,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城里穿着的人。
何叶上前与大姑娘打招呼:“你好,姑娘,你的歌声真甜!”
大姑娘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问:“你们是?”
何叶回答说:“我们是市里来的,”指着马维克说:“这一位是市政府的——”
“我姓马,在市政府工作,这位何小姐是电视台的,我们到东西岭小学去采访。”马维克接过何叶的话说。
大姑娘仔细打量了何叶一下,惊喜说:“你是原来《江宁地区新闻》的主持人,太好了!我们就是东西岭小学的,我叫覃琴,这是沈老师,我们校长的爱人。”
马维克一听,连忙一把抓住大叔的手说:“沈老师,您就是为了张校长而上山的沈大叔?您真了不起!”
沈老师憨厚地一笑说:“也没什么,孩子出去了,我一个人,也是一份工作嘛!”接着对覃琴说:“小琴,客人都已经到了,我们快带客人上山吧!”
马维克要给沈老师背背篓,沈老师坚决不肯,马维克只好硬把覃琴的包接过来背上。
路上,覃琴告诉马维克和何叶,听说市里有人要来采访,张校长让她和沈老师下山,一是给学生买些学习用品,再就是买点吃的东西,山上真没有什么能招呼客人的。马维克很感动,他知道山里人朴实好客,但小学没有钱,平时困难的学生没了铅笔什么的,都是老师们自己掏出微薄的工资给他们买,可还买东西来招待他们。
覃琴看出马维克在想什么,笑着说:“这次可是乡里给了钱的哟,你们一来我们也沾点光!”
沈老师一听覃琴的话,连忙说:“这丫头说话没轻没重的,你们老远来看我们,虽说吃不好,总要让你们吃个饱吧?”
大家说着笑着,何叶更不觉得累了,不知不觉就到了东西岭小学。
这是半山上一个高坪坝,面积不太大,但看上去很平整。学校从远看好像一个山坡上的大农舍,四周种着树和一些灌木类植物,形成一个院墙般作用的篱笆。走进学校,同城镇的相比,实在太简陋了。两排砖瓦平房,已经多年没粉刷修整了,给人感觉好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整洁,一个平平的小操场还竖着半头用木板木柱钉成的篮球架,空余地方有规则的种着一些花和长青树,靠边还种着一些蔬菜。一排平房正对着操场,是教室,大概有五六大间;另一排稍后一些,是教师办公和生活用房。
学生还在上课,老师们都在教室里,先来的人已经开始用照相机和摄像机拍摄小学的环境景和学生上课的情景。
马维克到后,立即安排对张校长和师生们进行现场采访。
何叶跑到后面换好衣服,已经准备好了。马维克看了何叶一眼,忍不住冲她点点头,显然是在肯定她工作的主动性。何叶心里别提多高兴,也对马维克笑了笑,表示一定做得最好——这是工作,不是什么男女之事。
张菊英校长来了。马维克在县里见过她的照片,有印象,但要不是在这里,他还真不敢认,与照片上的差距太大了。苍白的短发随意的披着,一身七八十年代的旧式女装还沾着粉笔灰,大概是生病了,走路腰也伸不直。马维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张老师,您辛苦了!我代表市政府和市教育局向您、您的家庭和您的老师们表示崇高的敬意!为了山区的孩子们,您付出了一切,谢谢您,谢谢你们!”望着张菊芳满脸的皱纹和一脸的疲惫,马维克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是一个只有五十过一点的女人啦,在城市里,还是风韵尚存的时候,可她,来到深山,为了不让一个孩子失学,呕心沥血,看上去足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了。
副乡长连忙介绍:“这是市政府马副秘书长,来看您,来为我们山区的普九教育做做宣传!”
张菊英校长激动得说不出话,拉着马维克的手,直点头,好一会才说出:“谢谢领导,我是个老师,教书是应该的,没做好,苦了孩子们!”
在场的人都很感动,何叶早把采访的话筒对着张菊英,自己却已是满脸泪痕。
拍摄完学生的课外活动,记者们分别对老师和学生进行了采访。其实,也就六个老师,有三个公办教师,除张校长外,有一个是原来的老民办教师转正的,另一个是覃琴,她是县师范毕业刚分来的;三个代课老师,其中两个是由两个村选派的,再就是张校长拉来的爱人,由乡里聘作代课教师。
何叶问覃琴:你走出了深山,为什么还主动要求再回到深山,回到这样一个条件艰苦的村小学教书呢?
覃琴含着泪,讲述了她和张菊英校长的故事。
覃琴家住在东岭村,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奶奶,爸爸妈妈很勤劳,地种得蛮好,日子也过得去,覃琴一到上学的年龄就上了学,而且成绩不错,深得张校长的喜爱。读四年级的那年,厄运降到了覃琴身上。奶奶不幸摔伤了腿,爸爸妈妈上山为她采草药时,突遇暴雨,山石崩坍,爸爸为保护妈妈,被压死在乱石中,妈妈也被砸成重伤。奶奶经不起失去儿子的打击,不久就撒手人寰。妈妈连失两位亲人的悲痛和重伤未愈,一病不起。覃琴从此担负起照顾妈妈和持家的重担,决定辍学。
张校长知道覃琴的情况后,到家里做覃琴和她妈妈的工作,并担负起照料这母女的重担。每天中午和晚上,张校长做好饭菜让覃琴送给妈妈吃,一有空就帮她家去干农活。张校长求医买药为覃琴的妈妈治病,像母亲一样地关心覃琴。覃琴坚持读下来了,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初中,妈妈的身体也在张校长的照料下逐渐恢复了。上初中后,家里困难,覃琴的学习用品等开支都是张校长支助的,连覃琴穿的衣服也差不多是张校长女儿留下的,或专门给她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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