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去南方采石是为铺子备货,但极少能出远门的他还是很兴奋,才兴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拜倒在周公的邀请下了。小狐狸窝在他身边睡得打起了小鼾,乌樟在车辕上坐着,时不时打一鞭子,催马快跑。一行三人,哦不,一人二妖,都是懒洋洋的,舒服的不行。
木樨在铺子里上下、里外地忙个不停,身体累到不行,什么杂念都起不了。
沈府大门紧闭,为了迎接不知何时会来的大战,即使是没有月亮的大白天,大小狐狸们还是被沈夫人一鞭子抽出原型,苦兮兮地聚在一起修炼,沈夫人维持着结界,还要注意着小辈们练功,以防走火入魔,心累极。
非墨在三楼的书房发了一上午的呆了,杜无量坐他对面瞅了一上午,也不敢说话,不知道大佬在琢磨什么,叫自己来又是为什么。他哪知道非墨的心里天人交战一般斗得激烈呢!又想跟着去南方,好来个一见钟情的出场,又有使命在身,不能离开东城街,烦恼至极。
“无量,修炼怎么样了?”非墨终于开口,他决定派杜无量去南方,名为保护,实则帮他盯梢,不能让别的什么人有机可乘。杜无量转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修炼?他一个成精多年的大妖,需要修炼?但他不敢说。“还行吧,您要派我做点啥?”非墨抬眼看了杜无量一眼,不知道他这点道行跟着去了南方会不会露馅,而且他太不谦虚了。
“你去南方一趟,保护个人。”非墨话一说完,杜无量差点被吓回原形,他只杀过人,不,杀过妖,保护人什么的,不明白该怎么做,内心有点忐忑。话说这人是有多重要?纠结了一上午就是为这个?又有点八卦。
非墨一脸无语,杜无量难道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己都看得出来吗?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的杜无量顾不上实力差距,一把扑到桌上盯着非墨的眼睛问道:“谁?”
非墨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拿了纸笔,蘸了蘸墨,一手拂开碍事的杜无量,一手在纸上简单地画了几笔。几笔就勾勒出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杜无量看他作画,越看越新奇,他认识非墨的日子够久了,未化形时他便终日跟在非墨身后,化形后又为非墨办事,可他从没见过这个人,但又觉得有点眼熟。他摇了摇头,小声问道:“是这人?叫什么?”
非墨的笔一顿,叫什么?
沈月白。
仅仅是说出名字,就惹得心脏一痛。
非墨不再多想,连着几笔画完这幅画像,搁下笔又看了看,许久不画他了,不知画出他的神韵了没?
他把画像卷好交给杜无量,本不欲多说,又怕不说坏了事,“你去南方找到他,借口跟在他身边,他最近有麻烦,好好保护他。”顿了顿又说道,“他对我很重要。”
杜无量像被天雷打过了一样,僵在一旁,很重要是多重要?是哪种重要?保护又是哪种保护?他应该采取什么距离的保护?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杜无量最终只说了个好字,话已至此,多年的跟随让他知道,非墨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但没关系啊,他可以去问画里的人!
杜无量踏上了去南方的路,迎风流泪,他一个堂堂大妖,说出名头万妖颤抖,竟然也能接到这样简单的活,一时竟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愤慨。
这时间,乌樟赶着马车走到了一条河边,他准备在这里休整一下,也该吃点东西了。叫醒小狐狸化形来帮忙,沈月白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眯着眼看过来,白净的脸上睡得红润润的,平时一脸的笑意,此刻却是满脸的懵懂,一脸稚气,格外可爱。乌樟的心里一跳,以后少爷起床还是自己伺候吧,每天看到这副样子也难怪木樨会栽进去。
“少爷,睡醒了下来走走,一会就能吃饭了。”乌樟伸手让沈月白扶着下车,沈月白却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再眯会。”说完又闭上了眼。乌樟放下帘子去准备午饭。
小狐狸化形去树林里拾柴,沈月白在车厢里闭眼听了会动静,两人都离得有点远。他爬起身又看了看窗外,乌樟低着头收拾鱼没注意这边。沈月白这才放下心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仔细看了看,那玉牌上什么也没雕,光秃秃的,但是触手却能感觉到纹路,看了好多次,还是觉得神奇。
他定定神,双手握着那玉牌,阖目凝神,让自己的神思钻进玉牌中去。
进入玉牌引起了一阵空气震荡,乌樟侧头看了看马车,又低头继续处理手里的鱼。小狐狸在林里站着,拾的柴撒了一地,好一会才醒过神来,赶紧抱起柴跑回马车旁,探头看了一眼,又脚步轻轻地走到火堆旁添柴。
乌樟已经把鱼叉好了,就等柴来上火烤,他看看欲言又止的小狐狸,“林子里没什么异常吧?”小狐狸一激灵,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乌樟点点头不再说话,又想了想,“少爷有点事,你不用理会,一会自己吃了休息会儿,我去马车上守着。”小狐狸自然讷讷答好,他天赋高,化形早,但年龄很小,跟在沈月白身边很久,但好多事都不懂,他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好少爷,便不多话,翻烤着鱼,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少爷。
沈月白这时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老头儿白须白眉,一身白衣,还执一条白拂尘,很是仙气飘飘。“老狐狸,我去南边采石,有任务吗?”沈月白说话无理,态度却很谦恭,无他,不过是这老狐狸为老不尊,却又高深莫测。
老狐狸甩了甩拂尘,瞪了瞪眼,想骂他一顿,又扁扁嘴忍了下来,先八卦再说,“见着我孙子了?”沈月白一愣,沈府的那些狐狸不都是你孙辈吗?老狐狸翻了个大白眼,那些不能算。沈月白摊了摊手,那没见着。
老狐狸也不请他坐,把拂尘插到腰带上,活像尾巴长到前面来了,沈月白无语,他急于完成任务好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好先软下态度,“爷爷,先把任务告诉我吧,我回东城街就去找您孙子。”老狐狸这才吹了吹胡子,要他坐下。说了多久要他去东城街,现在才去,还好意思来要任务!要不是心疼孙子,他合该罚这小子一顿,关在这玉牌里三年五载不放出去。
沈月白坐下也不闲着,把昨晚雕完的狐狸玉牌拿出来擦拭,最近梦到这只狐狸的次数变多了,仔细想想,大概就是遇到老狐狸之后开始的,他也不问,等人说话。
老狐狸瞅了半天的玉牌,觉得和孙子的雄姿略有不同,但他不说,“这趟去南边有点危险,要小心,你要到骏河城去一趟,骏河城里有一把钥匙,对你来说很重要。”钥匙?沈月白停下擦拭玉牌的手,“什么形状?材质呢?”老狐狸学他摊了摊手,多一句都不说。
沈月白叹口气收好玉牌准备离开,老狐狸伸手拦住了他,“你就是个普通人,干什么要拼命去找一片羽毛?”沈月白看了看老狐狸,又看了看四周的虚空,“爷爷,活到您这岁数,要是没点回忆撑着,日子多无聊啊。”心里空荡荡的确实不好受,老狐狸听后便不再说话,伸手要那狐狸玉牌,沈月白不明所以,掏出玉牌给他,只见那老狐狸从拂尘上取了一指尾巴毛,细细地缠在玉牌上,缠好后又吹一口气,尾巴毛不见了,但那玉牌却闪动着银光。
老狐狸将玉牌递给他,“你我有缘才会遇见,这尾巴毛别的用处没有,要命时帮你挡一招还是可以的。小白,惜命。”
沈月白愣了愣,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怪怪的,还有点耳熟。但他不能耽误太久,多留一刻就多耗老狐狸心头血一滴,“谢谢爷爷,我走了。”
出得玉牌又引起一阵空气震荡,乌樟和小狐狸相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做自己的事,刚追到林子边的杜无量被这空气震荡给挡了一挡,心神一凛,怕那人已经遇了险。还没等他拿出武器呢,一切又恢复如常,哪有什么震荡、什么结界,杜无量一脸懵。
河边,沈月白吃了两口鱼又困了,进出玉牌一次极其耗费心神,他需要睡觉。爬回马车睡觉,小狐狸手脚轻快的收拾好,和乌樟一起赶着马车继续向前走去。等杜无量赶到河边时,马车已经走没影了,实在不是他脚程慢,他在林子里看到了一个大鸟窝,鸟蛋新鲜还热乎着,馋虫一起就忘记追人的事儿了。这下只能继续追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半下午,沈月白是被饿醒的,头天早上就只喝了粥,中午又没怎么吃,实在是太饿了,好在精神已经恢复了。伸个懒腰,他起身掀开车帘拍了拍乌樟,“到哪了?”小狐狸一脸喜色地打断了乌樟的回话,“少爷!您终于醒了!”说完赶紧递个包裹给沈月白,又钻进马车摆放矮几,把那包裹放到矮几上,层层打开,竟然是只烤鸡。
沈月白饿了好几顿,实在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但又不好拂了小狐狸的面,他撕下两只鸡腿递给小狐狸,“谢谢清灵,你也吃。”沈清灵这名字还是沈月白起的,不过大家都不怎么叫,他乐颠颠地捧着鸡腿到外面吃去了,还递了一只鸡腿给乌樟。
乌樟回头看了眼沈月白和他面前的烤鸡,一双狭长的眼上漫上笑意,“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镇上借宿,少爷再躺会。”
说是镇,其实也就比村子大一点,终于赶到前面的杜无量把镇上逛了个遍,太好了,镇上只有一家客栈,那他就不用费功夫了。杜无量把心放回肚子里,叫了晚饭,回房间去沐浴,赶了两天路,浑身都是灰。
在浴桶里舒服到睡着的杜无量完美的错过了打客栈门口经过的马车。
原来是乌樟还没靠近客栈就感觉到了冲天的妖气,立刻决定继续赶路,不再耽误,在镇上给沈月白买了馒头,沈月白这才吃上饭。他们备足干粮,马车便向南方驶去。
这冲天的妖气,既怨杜无量,也不能全怨他。昨日吃的鸟蛋味道很好,他舍不得都吃掉,便留了两个在身上,沐浴的时候还把两个鸟蛋也放到浴桶里一起洗了洗。太舒服他睡了过去,两个鸟蛋在水里浮浮沉沉的,谁知竟然到了出壳的时辰。也不知是什么鸟,一破壳就妖气冲天,把浴桶都震碎了,杜无量摔到地上惊醒过来。
和蹲在他脸上的两只小鸟大眼瞪小眼,这这这,哪来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