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师、黄老师此次交锋后,拉开了距离。大笛等一帮半茬成人松了口气。钱换章、肖翰林更是以功臣自居。他们自称是消防队员,救出了差点被爱情的邪火烧焦的梅老师。虎口夺宝,夺回了学生们的大众情人。
由此,黄老师是孩子妈成了九中公开的秘密。不久,秘密传到官方,校长亲自升堂,传唤黄老师,指责她不该欺骗组织欺骗党,填表信息不实。黄老师一再向代表党的校长认错,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填写个人履历,将结婚生子诚实向党——校长汇报。校长是个半截老头,没有年轻人荷尔蒙多,但也分泌点,喜欢美女,不喜欢丑婆娘。眼前楚楚动人的黄老师一再认错,校长失去了拍惊堂木的底气。加之黄老师娘家政治条件虽然黑,婆家政治条件红,《红与黑》这部小说校长看过,觉得写得不错。他决定原谅现实生活中的红与黑。按党章要求,对组织要绝对忠诚,欺骗组织等于欺骗党,党要给行骗者处分。好在黄老师是党外人士,不能以党员标准要求她,发了表让她重填了事。
梅老师跟黄老师拉开距离后,很消沉了一阵。大笛等再也听不到他绵远悠扬的歌声,拨人心弦的吉他曲。好在大笛等快要高中毕业,高考的压力让他们没功夫跟梅老师一起,为他的感情问题伤脑筋。
梅老师的物理课,从大笛初一,一直带到他们高中毕业,等于高中生教高中生,且教得棒,有多名爱将进了名牌。大笛进了坤强叔内弟刘柳一个学校,专业是物理。
大笛打出娘胎一直受周梅英宠爱。可他赴校上学前,母亲追着他打。大笛一直穿老家寄来的布鞋,因为要去上海读大学,周梅英狠狠心,为他添置三双白球鞋,是回力牌的。大笛一直想一双白球鞋想得心衰。白球鞋一到手,他等不及上学再穿,今天穿一双,明天穿一双,临走时三双鞋都脏了,他辛苦洗了晾晒在门口,晚上忘记收进来,第二天想起来一双都不见了。大笛被母亲追了几里路,总算没挨着打,失鞋之痛却冲淡了即将成为大学生的喜悦。
大笛读大学后听闻梅老师跟同班同学冷娜谈起了恋爱。
冷娜是班上女生中的佼佼者,形象也好。大笛自认成绩不如她,大笛数理化跟冷娜平起平坐,外语、语文、政治、历史这些女里女气的科目不如她。大笛也曾对冷娜有过幻想,幻想之后终止,主要是学习压力大,次要是有个女生,外号日本女人,她看出大笛对冷娜射出的不同寻常的目光,前来插一杆,热追大笛。大笛被日本女人追得很烦,觉得爱情的味道有点怪,不是想象中的滋味鲜。大敌当前,什么女人八格牙路的,干脆心无旁骛,一心高考,一个都不留,赶尽杀绝。大笛想不通冷娜高考居然落榜。
大笛寒假回母校拜见梅老师,梅老师洋洋得意拿出冷娜写给他的情书,让学生欣赏。大笛觉得冷娜的情书写得像一篇散文:
“亲爱的梅老师:回味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总给我无穷无尽的欢乐。春天,当枝头的新芽沐浴着细雨,感受着和风,催生出一片翠绿,春天的脚步便像踏春的少女,姗姗而至。我和你被翠绿催生出幻想:我们仿佛在一起扪一把秧苗,秧苗在我们手中被分成一缕一缕,插向春的田野。突然,我们眼前一亮,一块用秧苗织成的绿毯自我们脚下向远房铺开,惊异与欣喜攫住了我们,我们仿佛被绿毯包裹,鼻息中满是馨香。夏天,燠热蒸腾,酷暑难耐,只有浓荫下才是爽人的乐土。我们在大树下席地而坐,相视对笑,树叶飒飒,微风徐徐,吹去恼人的热浪吹醒袭人的睡意。我们仿佛又回到那个骄阳烈烈的午后,和小伙伴一起去野游,我们头顶烈日穿行于田间小埂,埂边是一片荷塘。一位小伙伴率先摘下一支荷叶顶在头上,接着,我们每人手中都有了一把荷叶变成的绿伞。绿伞不但遮挡毒日,还为我们心灵带来清凉。秋天,硕果累累,金黄片片。绿色凋零,零落衰败。不,寻寻觅觅,它仍以它勃勃的生机无处不在;秋菊下、果树上、无论花和实,如果没有绿的铺垫,花非花,果不果,没有春华,哪来秋实。冬天,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我们一起在朔风的怒吼中出游,寻觅着我们钟爱的绿。哦!它在。银装下的苍松翠柏,它们挂冰凌,顶寒风,冰冻三尺绝不枯萎。它们是天寒地冻世界的精灵,绿的守护者。
永远爱你的冷娜”
梅老师和冷娜的爱情经历了春夏秋冬绿色湮染后戛然而止,没有迎接来年的绿。冷娜闪婚嫁人,嫁给一位区委书记。冷娜母亲对女儿跟梅老师搞师生恋强烈反对,说得准确点,不是反对师生恋,是反对女儿跟梅老师。梅老师家庭出生资产阶级,用冷母的标准,政治条件不行。她要求女儿择偶的头条,是政治上过硬。冷娜父亲解放前参加革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被几个人拉去河边枪毙。结论是冷娜父亲叛变了革命。冷父叛变没叛变冷娜一家始终没弄清,也不承认,叛徒家属的帽子却一直戴着,所以冷娜虽然成绩优秀,却高考落榜。
梅老师宁可相信冷娜父亲确实叛变了,否则他女儿不会如此善变,爱一年,那也叫永远爱你?
遭此重创,梅老师接受黄老师安排,昏头昏脑娶了黄老师妹妹黄丽美。
黄丽美与黄佳美仿佛不是同胞姐妹。黄佳美仪态万方,白嫩娇俏。黄丽美说话大石头,就像嘴里含着个乒乓球。皮肤黝黑,妙龄女孩像大妈,成天系着围裙,手不离抹布,擦东擦西,爱干净。眼神有点怪,既不斗鸡,也不斜白,又有点内斜视,也有点外斜视,是开刀做视力矫正手术也无法解决的老大难问题。
黄丽美小学毕业,在家待业几年,之后由姐夫帮忙参加工作。
大笛一开始听说梅老师娶了黄老师妹妹,了解黄丽美情况后,很为梅老师叫屈。如果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合适,那沃土上种狗尾巴草也委屈了泥巴,大笛担心梅老师跟黄丽美没共同语言。出乎大笛意料,两人很恩爱。黄丽美将梅老师像老爷般服侍着,对老公百依百顺,每天早晨牙膏都帮老公挤上牙刷,晚上洗脚水端到老公脚跟前,如果梅老师不想自己端碗,黄丽美是肯喂他吃饭的。当然,梅老师没那么过份,他是有教养的人。黄丽美有一次梅尼尔氏综合症,躺床上天旋地转。这时梅老师下班到家。黄丽美头昏脑胀内心明白,得起床做饭,怕心肝宝贝嫩爸饿坏。至于共同语言,一张床睡,一个锅吃,哪对夫妻有多少舌头好嚼?梅老师想起大姨姐黄佳美常抱怨,说夫妻两没话讲,想吵架都吵不起来。梅老师情路坎坷,不敢再罗曼蒂克,只想太太平平过小日子,想到好汉无好妻是宿命,倒也心安理得。再说,如果黄佳美没结婚,自己有幸抱得美人归,反而不美,通过成了一家人,梅老师知道点家丑。黄佳美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虽然头生女老大之后又生两胎,都是女孩。她养尊处优,只管生,不管养,都是婆家请保姆带。婆婆老公都是保姆帮手,黄老师则优哉游哉。上帝不会给人太多,上帝也不会给人太少,姐姐有的美,妹妹没有,妹妹有的美德姐姐没有。
十一
钱坤佳因为有铁饭碗,那个时代还不作兴下岗,所以,他书教不下去后,转行当采购员。事物都有两方面,那个时代运动多,四、清运动一来,他成了贪污犯。虽然有据可查的钱不多,让他吐了,没入刑,他还是再次转行,不当采购员了,当舍监,管理男女生宿舍,学校也不怕他偷人。他虽然跟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之后革命洪流汹涌,他还是成为牛鬼蛇神,去了五七干校。
左婉成天烧香拜佛求送子观音,革命大潮中她不敢再瞎胡闹,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烧香夜里偷偷烧,终于感动菩萨,命送子观音显灵。
钱坤佳去五七干校后,左婉去探班,到家肚子就大起来。别人是十月怀胎,她八个月儿子就下了地。此时正值革命高潮风起云涌,东凤吹,战鼓镭,左婉跟潮流保持一致,为儿子取名钱红卫,钱坤佳对儿子名字也认可,觉得痦子有起名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