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庆非空和飞天坐出租车回到方碑的时候,见楼道口有个小孩子在玩,那个小孩撅着屁股玩得很专心,司机一直把车开到小孩身边停下来,那个小孩才站起来,绷着嘴朝着汽车踢了一脚。庆非空说:“谁家的?这孩子还行!”司机下了车,吓唬那个孩子:“再踢,再踢把你装进车里拉出去卖了。”小孩绷着嘴不吭声了,飞天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你呢?”小孩又踢了飞天一脚,飞天说:“这孩子不识好歹,把他给我塞到汽车里拉出去!”那个孩子转身就往楼道里跑,跑到楼道口停下来,扶着墙角回头张望着。
司机帮他们把箱子取出来,庆非空拉着自己的箱子向楼道里走,那个孩子却转过身进了101室。飞天走进客厅,见梅心婷坐在庆非空的那个写字台前的转椅上,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吭声。庆非空也走进来了,他感到气氛不太正常,拉着自己的箱子出去了。飞天反应过来之后,上了二楼,楼上却没有庆非空。
她在二楼一直等到吃饭的时候,庆非空还没有回来。她到楼下去吃饭,鲁戈不知道她回来了,咧着嘴笑着,说:“师妹什么时候回来的?”飞天说:“下午。”
大家已经吃过饭了,餐具还摆在桌上,鲁戈干涩地笑着说:“这是师母。”然后对梅心婷说:“这是飞天。”飞天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梅心婷却先说话了:“我们不知道你回来后去哪儿了,没等你,我们吃过饭了。锅里还剩着点儿粥,可能已经凉了,你要是在外边还没有吃饭,就热热吧。”
飞天没有吭声,进来后坐在了餐桌旁边,鲁戈嘿嘿地笑着说:“我过去了!”梅心婷说:“你坐会儿再走吧。”鲁戈拉过一个凳子侧坐在桌旁,没有面对梅心婷、也没有面对飞天,眼神在她们两个人的中间穿过去,能同时看见他们两个,却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看不清表情是因为不留神,稍一留神就会看见其中的一个,但另一个就会在眼前消失,哪一边都不去留神,两个人就都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鲁戈坐下后,梅心婷不再跟飞天说话,却问鲁戈是哪里人,她似乎对鲁戈一无所知似的,问一句,他答一句,但两眼依然怔怔地看着前方,哪儿都不敢偏离,怕看清了哪个人、又怕看不见了哪个人。
鲁戈走后,梅心婷对儿子说:“咱们上去吧。”小羊不想走,梅心婷说:“你不走我就走了,你在这儿玩吧,晚上狐狸精把你给吃了。”儿子说:“没有狐狸精。”梅心婷说:“昨天看电视,你没见有个狐狸精画张人皮披在身上变成一个女人专门吃人吗?你要不怕你就在这儿吧,我要上去了。”小羊一听,赶忙抓住梅心婷的手,边走边回头看了飞天一眼。
梅心婷领着儿子上楼去了,一楼只剩下飞天一个人,飞天到厨房里看了看,别的吃的都没有了,只在饭锅里剩了一碗粥,她用饭勺刮了刮,勺子上粘得像个榔头,稠得舀不到碗里去,她一赌气,把勺子扔到锅里去了。
她出了门,顺手把房门带上了,到了楼上她才发现身上没有钥匙。钥匙在她的箱子里,箱子在202的房间里。
202的房门关着,中厅里的灯还亮着,就是没有声音。她敲了敲门,敲轻了没人开门、敲重了还是没人理她。
飞天气冲冲地回到一楼,一楼的房门是她自己关上的,上去了进不了屋、下来了还是进不了屋,她从楼道里走出来,到运动街19号去了。
鲁戈晚上在19号住,他从门缝里露出一副笑脸,随即开了门,说:“你怎么来了?”飞天说:“找老庆。”鲁戈说:“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儿”飞天说:“你打电话找找他。”鲁戈说:“你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飞天说:“给康师兄打个电话问问。”
一边说着,她拿起电话,拨了康纪峰家的电话号码,飞天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开口就问:“老庆呢?”康纪峰怔了怔,说:“我没找到庆老师。”飞天说:“我没让你找,我问你他在哪儿?”康纪峰伸着脖子向外看了一眼,见庆非空卫生间里的灯亮着,有个影子晃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庆老师现在还没有回去?”飞天说:“回来了我还给你打电话?”康纪峰说:“庆老师是和你一起回来的,你怎么向我要起人来了?”飞天说:“少废话,反正你知道他在哪儿。你快打电话让他回来,我没地方住了。”康纪峰说:“你不是住在202吗?怎么就没地方住了?”飞天说:“我出来没带钥匙,进不了屋了。”康纪峰说:“师母不是在里面住吗?你喊她开门啊。”飞天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康纪峰说:“你进不了202,就在一楼住啊,一楼不是有张大沙发吗?你先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有事明天再说吧。”飞天说:“我要是有钥匙还给你打电话吗?”康纪峰说:“你在什么地方呢?”飞天说:“我在19号跟鲁师兄在一起呢。”康纪峰说:“鲁戈不是有一楼的钥匙吗?你用他的钥匙开门先进去住下,明天庆老师回来了,再让他安排。”
飞天拿了一楼的钥匙回到方碑小区的时候,康纪峰已经先她一步来到一楼等她了,他说:“今天你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刚才在电话里有些话没有说完,最近没有授功安排,庆老师这一阵子累了,需要恢复一些日子。你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是不是明天你回家看看,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等老师出门的时候你再回来。”飞天说:“老庆呢?”康纪峰说:“你把老师看丢了,我这不是正在给你找吗?”飞天说:“你给我找什么呢?你别给我耍滑。”康纪峰的嘴张得大大的,倒吸了一口气,说:“我这俩半心眼儿,你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我哪敢给你耍滑呢?”飞天说:“那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康纪峰说:“从回来到现在,我真没有看见他,骗你是小狗儿。”
康纪峰说自己是什么,飞天也不相信,说:“你没见到他倒有可能,你说你不知道他在那儿,我不相信。”康纪峰说:“我要是知道庆老师在哪儿,能不告诉你吗?”飞天说:“他在哪儿我不管,你有楼上的钥匙,你开开门,我到楼上去住,我不在一楼住。”康纪峰说:“楼上的钥匙我给师母了。师母不在,庆老师住的地方进去一下都无所谓,师母来了,这里就是老师的家,我能拿人家家里的钥匙吗?人家就是给我,我也不能拿啊?今天天不早了,跑了这么多天,你也该早点儿休息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咱们再聊。”
一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餐厅,见吃过饭的碗筷都还在餐桌上放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吃了饭,把碗筷收拾一下,现在还放着像个嘛?”飞天说:“都是猪馇子,谁用的谁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