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0章E

    E韩望庸在王国呆着,没事的时候就找人聊聊天、讲讲浑故事开开心。在这儿呆着,聊天的人没有、浑故事是不敢讲的,过了两天,感到要多没意思就有多没意思了。他问庆非空来了干什么,庆非空让他再歇几天,在家里歇着就在外面欣赏湖光水色,但无论怎样欣赏,都没有了第一天的那种感觉。在院里呆烦了就在楼里呆着,坐在床上就听见咯吱的声音,晚上响、白天也响。

    自到这里以来,韩望庸只在一楼,没到二楼去过,在他的心里,二楼是庆非空家里最隐秘的部分。他想找个机会到楼上看看庆非空睡的什么样的床响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但庆非空不叫他,上去了怕看见了不该看的事。

    谷豫鸿出去买菜,他见谷豫鸿走远了,才像楼上走去,庆非空问起来,就说是找庆非空说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上楼的时候,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几次想中途退下来,但犹豫了几次,还是鼓足勇气上去了。

    上了楼,听见了庆非空一个人在说话。再一听,说话的声音不是跟自己住的那个相对应的房间传出来的。跟自己相对应的那个房间的门虚关着,他摒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那门看了一眼,那个房间竟然是一个空屋。

    他赶忙把门关上,关得很轻,而胳膊用的力却很大。关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庆非空还在打电话,声音不大,他却分不清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下楼的时候腿直发软,生怕谷豫鸿从外边买菜回来把他堵在楼梯上。

    回到房间,他的心扑通了好长时间没有停下来,谷豫鸿从外边回来没回来他都不知道,突然,他又听见从楼上传来“咯吱”的声音,声音很清晰。一直“咯吱”到吃饭的时候,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看见庆非空了,还是看见谷豫鸿了,他的心又跳了起来。庆非空问他:“现在有什么感觉?”韩望庸头也不抬,一边吧嗒一边说声“好吃”。庆非空说:“我问你在这里住着有什么感觉?”韩望庸愣了愣,还没有明白他的那就话是什么意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应了一句:“我的耳朵里咯吱咯吱直响。”庆非空赶忙说:“你出功能了。”韩望庸不知道什么是出功能,庆非空接着说:“有些人练功多少年都出不了功能,人家韩老师在我这儿住一夜就出功能了。”韩望庸说:“出了功能干什么呢?”庆非空说:“出了功能用处就大了,你可以给人治病,以后你也就成气功师了。”

    别的功能韩望庸没有听懂,治病的功能韩望庸听懂了,上一次要是能找到庆非空,让庆非空到他家里给他媳妇治治病,他媳妇或许就死不了了。

    不过,媳妇已经死了,家里没有了什么亲人了,他不需要再出什么功能给人治病了。韩望庸赶忙说:“我还在上班。我这个文化馆长尽管平时没什么事做,要是不在办公室坐着,我就没法拿人家的工资了。”庆非空说:“工资不就是钱吗?你有了功能,医院里治不了的病你治好了,你就赚大钱了。有了钱还要什么工资呢?”韩望庸说:“我干公事这么多年了,都快到退休年岁了,我还想把公事做得善始善终,退休了也就够花了,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呢?你有什么事交代给我,我回单位给你做就行了。反正单位也是我一个人,干什么事没人打扰,做完了给你送过来。”

    下边的话,倒是让韩望庸没有想到的,他说:“我让你来,不是让你做什么的,我想成全你一件好事。我想让你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加深一下了解,你老是等不及,现在就给你说了吧:我想把豫鸿介绍给你。”

    韩望庸不吃饭的时候嘴不吧嗒、鼻子也不吭哧,这一次不吃饭,鼻子里也吭哧起来了,吭哧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庆非空干笑着说:“我的眼光不错吧?豫鸿还不到三十岁,谁见了都说长得漂亮,配给韩老师是最合适的。”韩望庸喃喃地说:“你师母死了还没几年,我还没这个思想准备。我得考虑考虑。”庆非空说:“我都替你考虑好啦、也安排好啦,你还考虑什么呢?你就不用考虑啦!”

    庆非空事先没有给韩望庸打招呼,也没有给谷豫鸿打招呼,但他提这种事好像是精心安排的,在饭桌上一提,事就定下来了。他没想到韩望庸不同意、谷豫鸿也不同意,她被韩望庸的吭哧声吭哧得乱了分寸,红着脸推托说:“俺干妈还不知道,俺得给俺干妈商量商量。”庆非空说:“给你干妈商量什么呢?又不是你亲妈,没必要跟他商量。韩老师是个有名的诗人,还是文化馆长、文联主席,国家干部,你干妈给你找不到这种高档次的人,你也享受不了这种高档次待遇。”

    这种“待遇”还包括由自己的“弟子”一下子提到自己“师母”的身份,“政治”待遇高出了两大截,这种身份在河南老家、甚至在郑州都是享受不到的。她说:“那俺也得给俺干妈商量商量。”庆非空不耐烦地说:“中国人就是不开通,快三十岁的人了,亲妈都无权干涉婚姻自由了,还跟干妈商量。有了这种好事还商量什么呢?这事我做主了。”

    谷豫鸿在推脱,韩望庸吭哧得更响,他他一边吭哧一边编着瞎话推脱:“我从家里来的时候,正好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当年也是个文学爱好者,还在《王国文艺》上发过诗歌,年岁跟我小不了多少,我对那个还有点儿意思。”庆非空说:“你不是自己都不搞文学了吗?还找搞文学的干什么呢?文学还能当饭吃吗?吹了算啦。”韩望庸说:“就是吹,我也得给人家回个话,那边没回绝,又有人给提亲,一马双跨,这不道德。”庆非空说:“这事你不理他就吹啦,还回什么话呢。”韩望庸说:“是朋友介绍的,我能不理人家?要不我现在就回去回个话再来?”庆非空说:“人家豫鸿在等你的回话呢。是吧豫鸿?”

    谷豫鸿的耳朵里只有韩望庸的吭哧声了,吭哧地他没有了食欲,过去,谷豫鸿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饭桌的,这天,她吃了饭转身上楼去了。庆非空说:“中国人的观念就是保守。”韩望庸吭哧着说:“人家大地方的人到咱们王国去,实在是委屈人家了。我没想找,要找也在咱们当地找一个,怎么也不能找个河南人吧。”庆非空说:”她在天庄学厨师,就住在我这里,又不用她掏房租,我回到家的时候就给我做做饭,我再给她一份儿工资,她一会儿半会儿是走不了的。你跟她结了婚,我不在天庄的时候,你就到这里来住两天,那是多好的事,你怎么还推辞呢?”

    韩望庸的耳朵里又莫名其妙地“咯吱”起来了,咯吱得他心烦意乱的。这时候他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名词:挂靠。那些年,个人办公司是要受到很多限制的,要求有个挂靠单位,有了挂靠单位好管理。那些公司也乐意找个挂靠的单位,有事单位顶着,省了很多麻烦。不过,被挂靠单位的人都是有点儿好处的,韩望庸的文化馆也曾有人“挂靠”过,挂靠的单位叫“宇宙预测学会”。之所以挂靠到他的名下,是因为那个“学会”说实体不是实体、说皮包公司不是皮包公司,没有资金、也没有产品,却跟“文化”还挂的上边。大家都说这么一支队伍挂靠在他这里,他发大了,但一直到现在,谁是那个学会的头儿他都不知道,别说有什么好处了,他白沾了一身腥、惹了一身骚,而人们都知道韩望庸靠着那个没本钱的挂靠“学会”发了一笔大财。庆非空再给他解释这门亲事时,韩望庸突然明白了庆非空的意思,当下就拒绝了,他说:“我心里一直想着你师母。我曾当面给她说过她死后我是不会再娶的,还没过几年我要是动了这种心思,就对不起你师母了。”

    一边说着,韩望庸眼里还带了泪花。庆非空说:“‘信息’告诉我这件事本来是该成的,我认为我会心想事成的,你再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说完,他离开韩望庸,一步一挺地上楼去了。韩望庸在原地坐着没动,耳朵里却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庆非空想把谷豫鸿“挂靠”在韩望庸的名下,不是韩望庸一个人拒绝了,而是两个人都不同意。这一次跟他把康蓉珍挂靠在他爹的名下不一样了,他要把康蓉珍挂靠在他爹的名下时,他爹倒很乐意,人家康蓉珍不干。

    庆非空上了楼,见谷豫鸿在床上躺着装睡,他也上了床歪在一边,一条胳膊支着脑袋、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谷豫鸿侧过身子,给了他一个背,他说:“我这不是在为你安排终身吗,你赌什么气呢?”谷豫鸿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说:“干妈让俺到天庄来学厨师来了,你把俺放到你家里,有事了你拍屁股走人、没事了你来玩俺两天,你是不是玩腻了,要把俺甩给那个糟老头子?伱安的什么心?”庆非空说:“人家是诗人、国家干部,在你老家你能找得到这样的吗?”谷豫鸿说:“他什么干部也是老头子了,吃饭跟猪吃食一样,又是嘴又是鼻子的,烦死了。”庆非空说:“你嫁给了他,也就是让他挂个名,你怀了孕给我生个儿子,以后我们来往不更方便吗?”谷豫鸿说:“俺嫁人也嫁个正经人家过日子,这种事俺不干。”庆非空说:“好事我都给你安排了,你别不识好歹,这比学厨师不好?想学厨师,我马上给你找个厨师学校,看谁受罪。”

    庆非空和谷豫鸿上楼之后,把韩望庸一个人丢在餐厅里,韩望庸不知道该走还是该接着把饭吃完。想吃,感到肚里不饿,想走,又感到肚里是空的。他犹豫了一下,端起碗来,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吃下去了,自然,他又是一阵吭哧、一阵吧嗒,吭哧得很响、吧嗒得也很响,只是他自己听不见。

    吃过饭,他收拾一下餐桌回房间去了,他往床上一躺,床发出几声咯吱声。他对那种声音特感兴趣,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一听,没有了,身子稍微动一下,那种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的脸贴在床上,不时地动一下身子,一阵咯吱声就传到耳朵里去,比原来听到的那种声音更逼真、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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