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第二天一早,庆非空正睡着,他的手机就响了。飞天打开手机,章蓁嗲声嗲气地说:“打扰你休息啦。老师起来了吗?”飞天扭头看了庆非空一眼,像是怕庆非空听见了,侧着身背对着庆非空,说:“他在另一个房间里睡觉,还没有睡醒。”章蓁说:“你快去叫醒他,睡多了人会睡傻的。怎么现在还睡觉呢?”飞天说:“他昨天晚上回来晚了,刚睡着,睡了还没有多大一会儿。”章蓁说:“他是不是在谷小姐那里睡了一觉才回来的?”飞天绷着嘴笑着,说:“我不知道。我睡醒了他才他回来。不知道他在外边干什么了。”章蓁说:“你不知道是不可以的。你是要随时跟着老师的。”飞天说:“老师不让我跟着他。”章蓁说:“你把手机给他,我给他讲话。”飞天笑着说:“老师的房间,我怎么能进去呢?”章蓁说:“老师要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让你进去的。”飞天说:“就是老师让进去,我也不能进男人的房间。有什么事你告诉我,等他起来了,我再告诉他吧。”章蓁伸着舌头笑了,说:“我就是问问,昨天晚上我的衣裳拿回来了没有。”飞天说:“反正已经回家了,到家里已经换了新的,还要那件旧衣裳干什么呢?那才值几个钱?”章蓁说:“别的衣裳脏了就丢了,那件衣裳是一定要的。那件衣裳是老公给我买回来的。”飞天说:“谁买的也是旧的,要那干什么呢?有了新的,我就不会要旧的。”章蓁说:“你还不了解我章蓁这个人。我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一样,我是见新不忘旧的。”飞天说:“恐怕是要不回去了。”章蓁说:“怎么回事啊?”飞天说:“听说你那件脏衣裳被扔到垃圾桶里去了。”章蓁一听,顿时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垃圾扔掉的感觉,说话的口气也变了,说:“谁给我扔出去的?”飞天说:“还能有谁?”章蓁说:“你告诉老师,谁扔了谁给我捡回来。”飞天说:“早被捡垃圾的捡回家给他老婆穿了,捡不回来了。让庆老师再给你买一件新的就行了。”章蓁说:“那是不可以的。我就要我原来的。”飞天说:“丢一件陪你两件总可以了吧?”章蓁说:“我不给你讲,你去把老师叫醒,我给他说。”飞天说:“衣裳又不是老师给扔出去的,你叫老师,老师至大是赔你两件,你还能把老师怎么样呢?”章蓁说:“你去把老师叫起来,我跟他讲就行了。”飞天说:“我是从来不进男人的房间的。有话等老师睡醒了再说吧。”
关了手机,她怕章蓁打座机,光着身子跑到桌前拔了电话线。黎明的天气是很凉的,飞天回到床上撩开毛巾被把自己盖住,偎依在庆非空的身边。
庆非空一直睡到吃饭的时候才睁开眼,他巴眨着两只眼看着房顶,大脑里一片混沌。飞天用手咯吱他一下,他没动,问:“现在几点了?”飞天说:“怪不得人家章蓁说你,你还真睡傻了。”他说:“章蓁在哪儿?”飞天说:“章蓁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吵醒你,章蓁都发火了。”庆非空说:“章蓁不会发火。”飞天说:“她不会发火还是不会朝你发火?”庆非空说:“她天生就不会朝任何人发火。”
飞天拿起手机,拨通章蓁家的电话后,把手机给了庆非空。庆非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手机里传来章蓁的声音,声音甜甜的、软软的,问:“睡醒了?”庆非空“嗯”了一声,懵头懵脑地问:“你也刚睡?”章蓁说:“你还没有睡醒啊?”庆非空说:“醒了。”章蓁说:“醒了还说梦话?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庆非空说:“几点了?”章蓁说:“都八点多了。”庆非空说:“你在单位?”章蓁说:“我说你睡傻了吧。今天是星期天。”庆非空说:“你现在干什么呢?”章蓁说:“我也没有起床。不过,我早就睡醒了。”庆非空知道她打起电话来会说个没完,但这时候他的肚里憋着尿,不想陪着章蓁聊天,说:“我起来以后给你打电话吧。”章蓁说:“我不是要给你聊天的。衣裳找到了吗?”庆非空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弯儿来,说:“什么衣裳?”章蓁像生了气,但声音依然软软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一见谷小姐就把我给忘了?”庆非空说:“没忘。”章蓁说:“没忘就这样?你带上衣裳,坐飞机给我送过来。你可以当天来当天走,我不影响你和那个谷小姐在一起。”庆非空这时候才想起找衣裳的事,说:“我把坐飞机的钱给你买了衣裳,我就别去了。”章蓁说:“你看我们家缺那几件买衣裳的钱吗?我们家是不缺钱花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衣裳丢进垃圾桶里去了?”庆非空说:“我忘了放在哪儿了。”章蓁说:“你忘了放在哪儿不要紧,只要没丢了就行。我给你说过,我章蓁这人是重感情的,我是不会见新就忘了旧的。你要是当垃圾扔了,就伤害了我的感情、也就伤害了我老公,我是不会容忍的。”庆非空说:“不会丢的,我晚上看不清,白天再去找找。找到了我给你寄过去。”章蓁说:“我不要你给寄,我要你坐飞机给我送过来。这是你对我老公的态度问题。你一定要亲自坐飞机送过来。”庆非空说:“送去了,我亲自交给你老公。”章蓁惊呼一声,说:“那是不可以的。你要交到我手里。你要是洗过了,要往上面泼一点点菜汤。”
庆非空关了手机,两眼左顾右盼地忽闪着,说:“谁说章蓁发火了?章蓁生下来就不会发火。”飞天说:“这老女人,就给我说话凶,见了你就软了。”庆非空说:“跟谁她都不会硬。”
吃晚饭的时候,鲁戈想起一天没看见康纪峰。说:“康师兄呢?今天好像没见他来。”庆非空和梅心婷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吃饭,不应声也不抬头,飞天问:“找他干什么呢?”鲁戈说:“今天的汇款单得交给他。”事情超出了飞天插手的范围,她不吭声了,庆非空说:“总部的账目由你师母代管一下,以后有账你就向她报销吧。你师母在总部没事做,给她分配点儿任务。她当过会计,比老康的账目清楚。”
事先没人给梅心婷说过这种事,没有思想准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等人们都走了,她问庆非空:“是你送俺娘俩回去呢,还是我们打的回去?今天早晨我们是打的过来的。”庆非空犹豫了一下,说:“你们俩以后就住在这儿吧,别到那边去了。总部的账别人管我不放心,正想找个可靠的人管账。想来想去,谁都不如自家人可靠。你在这儿住着,不用来回跑了,他们找你也方便。”
谁都没有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似乎昨天晚上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梅心婷说:“要是不过去了,我们就上去吧。”一边说着,拉着小羊的手,跟庆非空一同上了楼。她以为要和飞天一起住呢,正想说句什么,庆非空却对飞天说:“咱们走吧。”
庆非空事先也没说到哪里去,她也没多问,跟着庆非空出了门,梅心婷这才意识到她是从家里被赶了出来,庆非空和飞天住到家里去了。
庆非空和飞天在卓达住,跟梅心婷和小羊在卓达住是一样的,都是晚上住在卓达、吃饭的时候到方碑来。不同的是,梅心婷和小羊在卓达住的时候,一般就不到202室去了,庆非空和飞天住到卓达之后,白天也在二楼呆着,只有庆非空走了梅心婷才领小羊到二楼去睡觉。
梅心婷白天不到二楼也不是绝对的,那天,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到楼上去了,开了门,先传来一阵怪叫声。声音不是从她住的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她却神使鬼差地顺着声音走到庆非空休息的房间里去了。她见庆非空和飞天光着身子,一个躺在床沿上、一个在地上站着,就像黄色录像里的表演。梅心婷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看不见的时候,至大是想起来心里堵得慌,当两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她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一股什么气冲到大脑里,而是突然喘不上气来了。她手扶着墙走到床前弯着腰坐在床上,手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庆非空和飞天都是久经沙场的主儿,至大是几个人在一起干那种事,身边多了一个围观者,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梅心婷不想看也得看、不想听也得听。两个人穿上衣裳,梅心婷正想说话的时候,飞天却教训起她来了,说:“大姐,你要上来的时候打个电话,让人有个准备,你别一声不吭就进来了,让人多不好意思啊。”庆非空也说:“不打电话,敲敲门也行。以后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进来。”梅心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俩要是这样说话,我们应该谈谈了。这几年了,我们没坐下来好好说话了,我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你学着农村装神弄鬼的老太太害我,我看你把我早忘了。我们是不是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样在一起叫什么呢?”一提起壁橱里的事,庆非空顿时有一种五脏六腑被人掏空了的感觉,心里空空的,却有一种想尿尿的感觉,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干了缺德的事。”但他没有说她在老家的时候干了缺德的事、还是在天庄干了缺德的事,庆非空话一落音,那句话像不是自己说的,只是耳朵里像很远的知了叫一样,嗡嗡儿地响着,随即远去了,心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也没有说过话的感觉。
庆非空走到厕所里,从里面把门插上之后才有一种安全感。他在卫生间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坐得腿麻了、身子硬了,却不知道自己要大便还是要小便。他不想坐了的时候,用块纸擦擦屁股站起来,向上一提裤子,一股尿却尿在裤子里。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见梅心婷还在床上坐着,而飞天却不见了,他正想说什么,梅心婷却先说话了,他说:“这事终究是要谈谈的。过去你说她是跟你学功的,今天的事我亲眼看见了。你打算怎么做吧。”庆非空说:“你想怎么办呢?”梅心婷说:“今天没别的说的,你说她在还是我在,你要说我们还是两口子,飞天现在就走,我不能看她了。你要说你要她,把小羊给了你,你们三个过日子,我现在就走。”庆非空两眼摇曳着,说:“人家没影响了你什么。人家从来就没说过你说坏话。”梅心婷说:“你就说谁在就行了,别的道理就不要再讲了,我也不听你的道理了。”庆非空这次很干脆,说:“你干了缺德的事。”梅心婷说:“那好,小羊让她看着,我现在就走。”
一边说着,她站起身来,把房间的钥匙摘下来扔在床上向外就走,庆非空正想说什么,梅心婷已经走出了家门。
梅心婷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长途汽车站回王国去了。她本来没想让萧羊知道他回去的事,但回家后,萧羊却在她家里,他咧着嘴笑着,眼里出了泪,说:“你回来不打个电话,我开车去接你。”
那一次,大白天从梅心婷的家里传出一阵怪叫声,叫得肆无忌惮,四邻八家都听见了,有人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但听过之后没有动身,耳朵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没有声音了还在关注着,有人竟然好几天耳朵里的声音没有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