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吃完饭，又庆非空回到二楼，往床上一歪，拿起手机打电话去了。
电话打通了，对方似拉着长音，甜甜地“喂”了一声，飞天在地上站着都听见了。庆非空没有说话，对方又“喂”了一声，那一声拉得更长、声音更甜，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别给我们捉迷藏了。”庆非空的声音本来是干涩的，他的身体弯曲着靠在床上，气窝在胸腔里发不出来，声音更干涩了，说：“你的胆子太大啦，没搞清楚是谁就开玩笑？”霍荣茵说：“我有功能啦，听见电话响，就知道是师父的电话。”庆非空说：“功能是有一点儿，但不是很高。”霍荣茵说：“多高才算是高功能呢？”庆非空说：“你应该看见我在哪儿给你打电话才算是中等功能。”霍荣茵说：“那高功能呢？”庆非空说：“不用打电话、也不用说话，想跟我交流了，心里一想就行啦。”霍荣茵说：“那种层次我们这辈子是达不到了，有中等功能就满足了。”庆非空说：“你看我现在在哪儿跟你打电话？你要是能看见，说明你有中等功能了。”霍荣茵说：“你是在床上给我打电话的。是不是在床上？”庆非空说：“你不是有功能了吗？问你呢。”霍荣茵说：“我说你在床上。”庆非空的身子向下移动了一下，脑袋半枕在靠背上，右臂弯曲着支在床上，半侧着身子面对着手机，说：“你看我现在什么姿势？”霍荣茵说：“在床上能有什么姿势？不是歪着就是躺着。要不然就是坐着。”庆非空说：“到底什么姿势呢？”霍荣茵不再回答他的话，低声问他：“你身边没人吧？”庆非空说：“我不是在让你看吗？”霍荣茵说：“我们该看的事看，不该看的事不看，我们就是有功能也不能看师父那种事啊？不该我们看的事我们看见了，那是要受惩罚的。”庆非空笑了，说：“这就对啦。以后不该看的事就不要看啦、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啦。”霍荣茵说：“你屋里都有谁呢？”庆非空说：“不是说过了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吗？”霍荣茵说：“我不是要知道的，我这不是在问你吗？你想让我们知道就告诉我们、不想让我们知道就不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是相信师父的，师父说什么我们相信什么。”庆非空说：“你刚才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霍荣茵笑嘻嘻地说：“我们不相信自己的功能，想让师父给证一下。”庆非空说：“我身边没别人。屋里就我一个人。”霍荣茵说：“真的没别人？”庆非空：“我是不会骗人的。”霍荣茵说：“我不信。”庆非空说：“你说屋里都有谁呢？”霍荣茵说：“师弟呢？”庆非空说：“跟飞天到楼下玩去啦。”霍荣茵说：“师母回家去了，师弟跟谁呢？”庆非空说：“跟飞天。”霍荣茵说：“呀”了一声，那声“呀”和“啊”含糊在一起，听不清是“呀”还是“啊”。那声含糊的声音发出之后，她收敛了笑容，口气也严肃起来，说：“师父啊，如果是别的事，我们是不好插嘴的。你跟飞天之间有什么事，我们做弟子的是不过问的。我们武汉的弟子们都认为师父为了我们也太累了，身边需要有人来照顾师父的生活。这些事我们武汉的弟子们是能够谅解的。飞天照顾师父可以，要是把师弟交给一个小妖精，我们是不放心的。”飞天爬到床上，偎在庆非空的一侧，脸和庆非空的脸贴在一起，冲着手机说：“霍姐，你才是小妖精呢。”霍荣茵怔都没怔一下，但说话像是在跟庆非空说的：“我这人就这么直，有什么就会当面说什么，从来不拐弯抹角。你说，她生过孩子吗？”这句话倒是把庆非空问住了，飞天绷着嘴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霍荣茵接着说：“她没生过孩子、也没有带过孩子，我们怎么能相信她会把师弟教育好呢？”庆非空说出来的话让人有点儿摸不清头脑，他说：“飞天照顾小羊，她照样是弟子，跟你们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会让她凌驾在你们之上。”霍荣茵说：“我是无所谓的，她就是当了师母，我们也得喊她飞天，这一点儿什么时候也是不会变的。我们担心的是师弟，我们在为师弟着急。”庆非空唵唵地笑着，笑得很勉强，类似于皮笑肉不笑，说：“要不你到总部来吧，我这儿正确少个秘书长呢，你来了当个秘书长，顺便再带一下孩子。”霍荣茵说：“那么大的责任我担不起，也不敢担。我是说把师弟交给飞天不合适，不是说我要去当秘书长。”庆非空说：“现在我这里正乱着，你来了把这里的事给顺一下，什么时候理顺了，什么时候放你走。”霍荣茵说：“你是需要一个秘书长来替你分一下心。事必躬亲就太累了。你应该在事务中脱出来，你的功力增强了，是我们大家的福分。我事先声明，我不是要去当秘书长的，我在武汉脱不开身，我要是一走，谁来伺候老公呢？”庆非空说：“扔家里别管他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霍荣茵说：“你说得轻巧，没那么让人放心的事。你是知道的，我们这种婚姻不是原配，在一起特累，一会儿瞅不住他，不定会到什么地方寻花问柳去呢，要是把他放在家里不管了，他不定会把什么野女人给领到家里来。我的床可不是宾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我告诉你，我每次回到家不干别的，先检查床上有没有脏东西。要是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他正巴不得呢。”庆非空唵唵地笑着，说：“看不住就各自为政呗，就不用管啦。”霍荣茵说：“那不行，我们这岁数了，没别的什么想法了，不能让他太放任了。他倒是不怕，今天扔了他，明天会把女人领到家里来。我就不行了，我这人老珠黄的人，离了我那口子就没人要啦。要是你要了我，我就扔了这个家跟你去了。”庆非空说：“我也有本难念的经。”飞天在一边说：“她不到总部来，就把孩子给她送到武汉让她给看着。”霍荣茵说：“那是谁说话呢？”飞天说：“就你关心小羊，不给你送去给谁送去？”这时候，小羊也爬到床上来了，在飞天的一侧躺着，在她的身后踹她的屁股，飞天扭着脑袋，说：“你再踢，再踢就把你送给老妖婆。老妖婆长着红眼白指甲，专吃小孩。”霍荣茵在电话里说：“那是在跟谁说话呢？”庆非空说：“没给你说话。”霍荣茵说：“我是去不了总部了，不过，秘书长这个职位，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庆非空正沉浸在甜言蜜语中，没大在意说话的内容，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谁合适呢？”霍荣茵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唐开科这个人怎么样？”庆非空怔了怔，没说话，霍荣茵接着说：“唐开科这个人别看年岁大了，心细，是个当秘书长的料，当个秘书长准能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料理的头头是道。”庆非空犹犹豫豫地说：“他到武汉还没有几天，你舍得让他走？”霍荣茵说：“这有什么舍不得？师父的需要就是我们大家的需要。”庆非空说：“他是个男的，他能管得了小羊吗？”霍荣茵说：“现在你是找秘书长的，又不是找保姆，找保姆可以另找人呗。”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康蓉珍这个人当保姆怎么样？”庆非空尴尬地笑着，说：“她的年岁有点儿大了。”霍荣茵说：“她年岁大是给你当保姆看孩子的，又不是给你当压寨夫人的，大了看孩子才有经验。小妖精年岁小，她还要让人看着呢，把孩子交给她，不光我们不放心，你放心吗？”庆非空说：“成都那边离不开她，她走了，成都那边交给谁呢？”霍荣茵说：“可以另找人嘛。现在别的没有，人还没有？看孩子的事不着急，可以慢慢找，秘书长是一会儿也不能缺少的，现在得赶紧把秘书长定下来。我认为唐开科这个人不错。他到了总部，准能把局面给你打开。”庆非空说：“可以考虑。”霍荣茵笑了，嘴一咧，脸成了方形的，两侧一对浅浅的酒窝，说话像是在舞台上道白的声音，但比道白的声音自然，她说：“我们武汉的弟子们就等师父这句话了。唐开科是从我们武汉这块风水宝地上出去的，他到了总部，是我们武汉人的光荣。”
庆非空依然尴尬地笑着，没说要、也没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