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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桌上的电话响了，飞天拿起话柄，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找师父。”飞天说：“你是谁？”对方说：“我是唐开科，我有重要的事要亲自给师父汇报。”她用手捂住电话，说：“有个叫唐开科的要跟你说话，接不接？”庆非空说：“不接。”飞天说：“庆老师不在家。”对方很急，说：“这是朱老师让我打这个电话的。”庆非空怔了，说：“让他打手机。”飞天说：“那你打庆老师的手机吧。”
飞天告诉了他手机号码，话柄还没有放稳，庆非空的手机就响了，对方急促地说：“我是武汉的唐开科，我有重要情况要向师父汇报。”庆非空“嗯”了一声算是答了腔，唐开科说：“我刚才跟康秘书长通了电话，康秘书长说，明年出山三周年的纪念活动取消了。”
庆非空顿时感到全身像缩了水，腹部却憋胀起来了，他“忽”得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大步向厕所走去。过去，飞天也见过他匆忙的神色，至大是亟不可待，这时候却给了她一种山摇地动的感觉，她的大脑里隆隆地响着，心脏突突地跳着，好长时间没有呼吸的感觉。唐开科在电话里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莫名其妙地问：“你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庆非空不知道他是在问现在，还是在问总部发生的事，说：“这里很正常啊，没发生什么事。”唐开科说：“不可能吧，我怎么感觉到你那里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庆非空说：“你多虑啦，我这里一切平安。”唐开科说：“不对，你那里是有事。”庆非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开科说：“你刚才的行动带来出来的。”庆非空迟疑了一下，说：“其他事以后再说，你先说现在有什么事吧。”唐开科说：“我刚才给康秘书长打了个电话，汇报我们武汉的工作，顺便问起出山三周年的筹备情况，康秘书长说三周年纪念活动取消了，不搞了。这是全国的弟子期盼已久的一件大事，怎么说取消就取消、说不搞就不搞了呢？”
庆非空顿时感到从马桶里冒出一股凉气，他的心脏收缩了一下，说：“三周年的纪念活动不会取消。以后我说的话才算数，其他人说的一概不算。”唐开科感觉像是凑在庆非空的耳边，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低声说：“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知道出山三周年的纪念活动不办了，也不是我们这一个地方的弟子们知道，其他地方有些弟子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庆非空说：“这都是谣言。你只相信我就行啦。你打的这个手机号码，以后就是你给我联系的热线电话，有事直接给我汇报。”唐开科的大脑“忽”得一声，顿时感到和庆非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说：“师父啊，你这样信任我，为师父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庆非空说：“你到总部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唐开科的心脏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赶忙问：“现在？”庆非空说：“越快越好。”唐开科说：“我给小霍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就走。”庆非空说：“我让你做的事都是机密，你不用跟任何人说、也不要任何人知道，你放下电话你就动身。”
唐开科放下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一呼一吸间，他突然感到他在和师父同呼吸，他能听得见庆非空呼吸的声音。再一呼一吸间，他感到他是在替师父呼吸，他吸进一口气，吸进了师父的肺里，呼一口气，把师父肺里的废气呼了出来。第三次呼吸时，他没有了自己呼吸的感觉，而是师父在替他呼吸，师父吸一口气，吸进他的肺里，师父呼一口气，把他的废气呼出来了。
而庆非空却没有别人替他呼吸的感觉，也没有替别人呼吸的想法。但有些事他确实想让人替他做的，起码在这个时候，他总想让别人来替他尿尿。
他在厕所坐着迷糊着了，迷糊的时间长了，脑袋向前一栽，醒了，但还不想起来。鲁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唐开科到19号了。飞天告诉他的时候，庆非空说声：“让他在19号等我！”提起裤子就往外走。
庆非空一夜没睡，唐开科坐火车也一夜没睡好，两个人的大脑都懵懵懂懂的。庆非空推门进屋的那一瞬间，唐开科的眼前一亮，大脑顿时清清凉凉的。走到桌前坐在鲁戈的座位上，把鲁戈支了出去，开门见山地说：“这屋里只有你和我，咱们两个说的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唐开科说：“这我知道。我向师父保证，师父交代给我的事，我是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的。”庆非空说：“康纪峰背叛我了！”唐开科大感意外，他不知道康纪峰是不跟庆非空干了，还是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分歧，说：“为什么呢？”庆非空说：“建授功院的钱都被他卷走了。”唐开科的大脑懵了一声，问：“他卷走了多少？”庆非空说：“账是他管着的，全部被他卷走了，账上只剩下几毛钱了。”唐开科一听，血直往头顶上涌，天灵盖突突地跳动，他情绪激昂地说：“建授功院的钱是各地的弟子们捐的，花了这种钱是要断子绝孙的，出门被汽车撞，一家人都不得好死！”庆非空比谁都忌讳断子绝孙这样的话，他赶忙打断他的话，说：“我找你来，是想给你说清楚这件事，放他一马，知道了康纪峰是什么人就行啦。”唐开科说：“师父是菩萨心，我们这些师父的护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跟各地的弟子说清楚，让各地的弟子一块到他家里把钱要回来。”庆非空赶忙打断他的话，说：“我不是让你找他要钱的，那钱还能要回来吗？我本不想跟他计较了，他却在背后害我。我要是不去计较，就失去了弟子们对我的信任，我要去计较，功德不允许，我为难就为难在这儿。”唐开科说：“要是师父有顾忌，我们这些人是没有顾忌的。不出七天，我能让他出门被汽车撞了。”庆非空说：“有把握吗？”唐开科说：“要是师父相信我，我暂时不回武汉了。我这就回瓷安，师父就在家里等好消息吧！”
庆非空没让他在天庄休息，直接让他回去了。好像数着唐开科的脚步似的，他刚进屋电话就响了。那部电话是庆非空当时为了联系方便，特意给他安装的。他拿起话柄，电话里传来一声轻柔的“喂”声，唐开科感到一股热流在全身流动，说：“我走到门口电话就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进屋了？”霍荣茵说：“我开天眼啦，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在家干什么事都别想瞒我啦。”唐开科不相信她开了天眼，说：“是不是师父告诉你我回家来了？”霍荣茵说：“还用师父告诉我？我告诉你，我们这里出大事了。”唐开科以为她说的大事也跟康纪峰有关系，故作神秘地问：“出什么大事了”霍荣茵说：“今天是星期天，我们武汉的功友都到南无山来‘会功’，我们都到了，你却不在了，现在武汉人都急坏了。我告诉你，我们都在电视台做寻人启事了，现在武汉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你这个二大师在南无山神秘失踪了。”唐开科心里甜甜的，说：“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嘛，我不在是有事出去了，不会失踪的。”霍荣茵说：“你不辞而别，连我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呢？”唐开科说：“你现在不是知道我在哪儿了？”霍荣茵说：“我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到电视台做个更正，说你唐老师没出息，晚上在南无山睡不着，连夜跑回老家去了？”唐开科一本正经的，像在制止、又像在说悄悄话，说：“你不能那样说。你给功友解释说我回来是执行重要任务的，是师父秘密调我回来的。”霍荣茵说：“执行任务在天庄执行，你怎么跑到黄鼬村去了？骗谁都不会相信啊。”唐开科说：“师父布置给我的任务是在家里完成的。”霍荣茵说：“我都不信，还能骗别人去啊？我不会为了你去骗人。”唐开科说：“不骗你，这是真的，我本来是要见你一面再走的，是师父不让我告诉你的。”霍荣茵说：“执行什么任务连我都不让知道？”唐开科神秘地说：“这事不能说。”霍荣茵说：“跟我都不能说？”唐开科说：“跟谁都不能说。”霍荣茵说：“跟我都不能说的事我就不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唐开科说：“等我完成任务才能回去。”霍荣茵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呢？”唐开科说：“我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了什么时候回去。”霍荣茵说：“你别被你老婆的肚皮粘住了。我告诉你，我们武汉的弟子们都盼着你早点儿回来呢。你不在，大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唐开科咪咪地笑着，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被哪个人粘住。我不在的时候，你给组织一下不就行了？”霍荣茵说：“人家找的是你，我怎么能代替你呢？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们武汉的功友在说你什么吗？”唐开科说：“不会说我坏话吧？”霍荣茵说：“我们武汉的功友都说你的功力比师父都大，都说你说法比师父说的都好，都说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能量，你不在，我怎么能代替你呢？”
霍荣茵话一落音，唐开科感到“忽”得一声，自己的身体都不存在了，说话处于一种言不由衷、不能自控的状态，说出的话不像是嘴说的，而是意识流注的，他说：“现在还不能这样说，这话不能在外面乱说。”霍荣茵说：“我们武汉人把你当神敬着，你就不拿我们武汉人当回事，你说我怎么跟我们武汉的功友解释呢？”唐开科说：“你随便编个什么理由不就行了？”霍荣茵说：“我说你想家了，大半夜一个人偷着跑回老家去了，显得你太没出息了。我说老师让你回去执行特别任务吧，又怕人们问起执行什么任务，不敢随便说。师父教我们诚实，你教我们说假话，你也让我们这些跑腿儿的太为难了吧？”唐开科说：“师父交办的事是不能说的，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不能说。”霍荣茵说：“有话你就在肚里闷着吧。看不在你肚子里长了毛，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给霉烂了。”
就是霉烂了，也是不能说的。